本帖最后由 曹东义 于 2023-2-12 21:43 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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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念苗东升先生 曹东义 河北省中医药科学院 我在2007年暑期,在北大哲学系“静园”参加了“中医的复兴与复杂性科学研讨班”,是北京大学哲学系老教授们发起的学术活动,与几十年之前陈独秀、丁文江、傅斯年、鲁迅在北大批判中医明显不同,他们用钱学森先生倡导的复杂巨系统理论,把中医学作为一个成功运用复杂性科学方法,解决人体健康与疾病互相转化问题的典型学科,加以讨论,希望从中医的范例出发,找到解决现实世界复杂问题的灵感。 中医学在上个世纪,已经随着针刺麻醉研究成功,随着改革开放的深入,综合国力的增强,中华文化的重新崛起,走向了世界,红遍了欧美,引起了世界卫生组织的重视。 因此说,中医复兴的东风已经吹来,无论再经历多么坎坷的历史过程,中医学的复兴已经是不可阻挡的了。 这是我在《永远的大道国医》一书序言里所描写,的事情,关于苗东升先生(1937-2020年3月3日)给我的印象,以及他的发言留给我的启发,一直没有适当的机会告诉他,因为没有留联系方式,他当时七十岁,退休之后,我不知道如何联系。 那时是信息不发达的时代,如果现在加上微信就都解决了。 我在《永远的大道国医》里说:
. s3 l- G0 k6 a3 y( T1 Z% d8 B 西方列强征服中国,靠的是工业机械文明。西医各种检查设备越来越先进,在进军中国的时候,也是“庞然大物也”。相形之下,中医连一个体温计、听诊器都没有,既看不见细菌,也不事解剖,发现不了内在的病灶,无法合成化学“精细药物”,只靠草根树皮“垃圾一样”的原始物质治疗疾病,中医的科学性在留过洋的“海归派”看来,是很成问题的,他们带头反对传统文化、反对中医、主张消灭汉字,希望中医药早一天进入垃圾蒌里去。 然而,强势的工业机械文明过后,人们开始反思认识世界的方式。物理学、化学、生物科学的进步,也使人们看到了还原论不可掩饰的缺点,一种扬弃还原论,提倡系统科学、复杂性科学的世界观,逐渐取代了机械唯物主义。中医的复兴,终于迎来了新的机遇。 由于复杂性科学虽然很重要,但是尚未被人们普遍认识与崇尚,还不是一个普遍的方法,因此,对于中医的评价,还只能按照西医的标准执行,限制与歧视中医的思想,短时期内也难于肃清。因此,中医的复兴道路,必然是缓慢而漫长的,很可能会充满曲折与艰险。 上面虽然有苗东升先生观点的,更详细的介绍,我做了如下的引述: 第四章 遥望中医未来复兴中医学在近代,经历了艰难的坎坷与曲折,出现了学术被改造的异化与西化,很多从业人员信心动摇,乏人乏术的局面重复出现了多次。这是不争的事实,也是历史进程之中的必然。 中医在近代的衰落,为什么是必然的?中国人民大学苗东升先生分析说,这是近代科学观、价值观对于传统文化压榨的结果。因为近代的西方文明,就是一个强势的工业机械文明,中国追求的现代化“超英赶美”,都是向往着机械化。工业文明时期的世界观,只能是还原论的机械唯物主义世界观。 首先由天文学、实验实证、测量开始,然后是工业化制造大机器,解放人们的生产能力,把从前的农业文明驱赶到一个从属的角落里。强势的工业文明只进行了二三百年,就对环境带来了严重的污染,对于资源实行最大化的掠夺性开采,是一个不可持续的发展模式。世界上很多发展中国家,都不可能象美国、欧洲发达国家那样生活,不可能象他们那样抢占世界资源,他们发达的道路是不可重复的。工业文明必将走向生态文明,否则世界就会走向崩溃。生态文明是对农业文明的一次复归,是在一个更高的层次上的可持续发展模式。 西方列强征服中国,靠的是工业机械文明。西医各种检查设备越来越先进,在进军中国的时候,也是“庞然大物也”。相形之下,中医连一个体温计、听诊器都没有,既看不见细菌,也不事解剖,发现不了内在的病灶,无法合成化学“精细药物”,只靠草根树皮“垃圾一样”的原始物质治疗疾病,中医的科学性在留过洋的“海归派”看来,是很成问题的,他们带头反对传统文化、反对中医、主张消灭汉字,希望中医药早一天进入垃圾蒌里去。 然而,强势的工业机械文明过后,人们开始反思认识世界的方式。物理学、化学、生物科学的进步,也使人们看到了还原论不可掩饰的缺点,一种扬弃还原论,提倡系统科学、复杂性科学的世界观,逐渐取代了机械唯物主义。中医的复兴,终于迎来了新的机遇。 由于复杂性科学虽然很重要,但是尚未被人们普遍认识与崇尚,还不是一个普遍的方法,因此,对于中医的评价,还只能按照西医的标准执行,限制与歧视中医的思想,短时期内也难于肃清。因此,中医的复兴道路,必然是缓慢而漫长的,很可能会充满曲折与艰险。 假如没有理论,中医就走不远中医学如果只是零散的经验,或者只是某些针灸、拔罐、秘方的简单技术,它就难于有辉煌、长久的未来。相反,如果中医学有穿越历史的力量,那么它就一定包含着深厚的科学道理。 就医学来说,如果中医学与西医在研究对象、指导理论、研究方法、治疗手段上,不具备特殊性,中医学就不会是一个完整的学术体系,就很容易被西医所同化和吸收,失去了独立存在的可能性。然而,中医科学化搞了上百年,中西医结合搞了几十年,却没有把中医学吸收进西医的体系之中,这也充分地从反面证明了中医学的优秀特质,它完全独立于西医的目光之外,我们不能因为对其不理解,就加以排斥,甚至错误地加以取消。 人们谈论中医,往往只说它是否属于科学,是否只是经验医学,都是把它看作一个“单一层面”的体系。其实,细说起来,中医学之中既有理论,也有技术,更有经验,是三位一体的学术体系。 我们现在总说高科技,实际上是把科学与技术混同在一起论述的。严格地说,科学就是学理,就是学问,是回答“是什么”的问题的,它不管怎么做的事情。技术是回答“如何做”问题的,属于操作指南,可以出产品,可以产生效益。因此,科学属于古人所说的学问,属于理学;技术属于百工,属于技艺。 一个学科的确立,有其自身的学术领域,有其独特的研究方法。那么,中医学的研究对象、研究方法、学术理论与西医的有何不同?如果没有不同,就不能成为独立的中医体系。 中医与西医虽然面对的都是一个病人,看似研究对象完全一样,其实不然。中医学看到的病人,是他(她)的状态,是这个人的精气神如何,病人因为疾病所表现的证候性质如何。西医则看重病人是否有可以被诊断为某病的形态学指标,或者是化学检验标准是否达到了病理范围。也就是说,中医与西医对同一个人体,看的侧重点是不同的。中西医使用的理论方法、治疗手段也是完全不同的,前边我们已经有所介绍。 中医学关于人的认识,关于脏象、经络、气血、津液、阴阳、五行、病因、病机、诊法、治则、药性等都属于理论;而四诊、药物采集、鉴别、炮制、针法、按摩、接骨等等,大多属于技术;每一个具体的医疗经历,经验教训,都属于经验。 理论的学习主要在学校里完成,当然,在近代教育出现之前,都是师徒相传的,往往是学理寓于经验之内,未加别白。或者,取前人的著作来自学,使自己在理论上充分掌握中医学的基本规范。邓铁涛先生说:“经典是拿来用的,不是拿来读的”。说的就是理论对于实践的指导作用,因为,四诊技术的磨练,诊治措施的出具,必须以理论为依据,而不能随意来做。但是,理论的素养有深浅,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完结的,而是经常处于不断实践,不断深化的过程之中。随着实践的深入,理论认识就会不断加深。古诗说:“一行白鹂排云上,便领诗情到九宵”;或者说:“欲穷千里目,更上一层楼”,说的都是这个意思。 现代中医教育的兴起,从根本上解决了中医在民间师徒传承,随着偶然缘分而自生自灭的状况。但是,进入中医学院的学生,在入学之前对于中医缺乏认识,思想长期转不过弯来,缺乏学习热情,也发现不了中医的优秀特质,到毕业的时候还是一个“不会用中医思维看病的大学生”,这是现在一个很严重的通病。 中医属于实践性极强的学科,甚至可以称为“床边医学”,它的诊断技术必须在实践之中反复磨练。不然,别人能够发现的证候,新手就难于抓住,抓不住证候,也就不能“辨证论治”,就不会有好的疗效。 朱良春先生说:“脉诊”向来为祖国医学不可或缺的传统诊法之一,虽居四诊之末,却负冠冕之誉,故习俗称中医看病为“诊脉”、“方脉”,亦以“大方脉”、“小方脉”来概中医内科及其他各科;以脉性、脉理作为衡量医者诊疗水平之高低的凭证。以辞窥义,可见一斑。但观之当今中医界,言脉者泛泛,重脉者寥寥,部分中医仅视诊脉为装点门面的形式而已,令人慨叹。 朱老说:“近年来,从电子显象的全息效应观念,移植引伸到中医领域里,比较客观地解释了长期以来许多民间诊疗法的科学内涵,于是诸如鼻诊、耳诊、脚诊、脊诊、手诊,以致第二掌骨诊法,都得以用全息论的观点,解释得尽善尽美,说明了取人体任何一部分乃至一点,都可以测知和治疗全身每一组织、脏器的病症。这一论点无异是给中医理论,特别是脉诊揭去了神秘的面纱,赋予了科学的定义。我想,全息论也完全适用于阐释脉诊的脏腑分配法。更何况脉的形态、频率、节律、波幅,以及‘胃、神、根’等尚难以文字描述的切脉的微妙感知,其神韵远在全息论以外。譬如一根竹管,依法制成箫、笛,几个同样的孔眼,可吹出五声八韵,抑扬顿挫,绕梁不绝。其变化之妙,全在孔眼的位置和声波振荡的轻重起伏耳。” ①朱良春先生说,书本记载的前人的经验,也必须经过自己的验证,才能叫做“经验”。 无论中医与西医,在临床上都必须依据经验。一个做过十次手术的人,与一个第一次做手术的人,他们处理疾病的方式方法、手术效果,很可能是不一样的。当然,看过几百例类风湿性关节炎的医生,与没有看过一两个病人的初学者,其治疗措施可能存在很大差异,疗效也许明显不同。 中医学重视经典著作,是因为经典著作已经把中医药学的学术规范建立起来,成为了自成系统、能够成功应对一切复杂局面、复杂病情变化的成熟医学,它不属于只有经验的简单医学技术,而是集理论、技术、经验于一体,已经发展了几千年,反复验证了几千年的成熟医学。 中医不是社会科学,也不是纯粹的自然科学,它与现代西医同属一个领域,面对的都是人类健康与疾病问题。但是,它们对于人的认识不同,研究方法不同,得出的结论也不同。 西医用解剖的方法,研究人体的结构与功能;中医用观察的方法,研究人体的广泛联系。西医有解剖学、生理学、生物物理学、生物化学、细胞生物学、分子生物学、人体心理学、遗传学、免疫学等等,都不是中医的内容。 中医研究人与天地自然的联系,研究人的脏腑与天的五气四时的关系,研究人的五脏与地的五味的关系,研究人体的七情与健康的关系,研究人体疾病与针灸按摩的关系,研究人体疾病与天然药物的关系,研究人体的升降出入运动与人体健康的关系,研究生理机能、生命物质的适中、和谐、通畅的重要性,研究四诊在疾病诊断中的重要作用,研究具有复杂化学成分的药物如何配伍、如何减毒增效,研究如何通过辨别证候进行立法处方选药,如何调整药物等等,这些都不是西医学的内容。 “同行是冤家”,既然中医西医都是以人体的健康与疾病为研究对象,其冲突和矛盾是不可避免的,尤其是在“欧风东渐”的初期,科学未能救国,文化已遭涂炭的旧中国,政府纵容西医围剿中医,造成了长久的中医与西医之间的论争。其实,人们只看到了中医对于实证解剖认识的缺陷,没有看到大量中医的“知识产权”被剥夺,其严重影响至今难于说清。比如,中医对于脏腑的认识,自古相传,自有其“确切”的涵义,西医的解剖概念,不是选择外来语拼音方式,比如沙发、夹克之类的新词汇,而是借用中医的传统固有术语,一律译成中医的五脏六腑的名称,造成了“旧瓶装新酒”,西医的心脏不叫“哈特”却叫中医的心脏,几千年“知识产权”被无情剥夺,反而说中医不明脏腑,不懂解剖。 中医的脏腑是关系的脏腑,而不限于解剖结构,因而没有边界,联系于天地万物。中医从来不曾说肝脏肿大、缩小,也不说肝有脓肿、肿瘤,中医只说肝阴肝阳、肝气肝血,只说肝与五味、五气、四季的关系,只说肝木火刑金、肝气犯胃、克脾。中医从来不曾在器的结构上下工夫,而是在肝的广泛联系上做文章。在广泛联系与影响之中,讨论人体的健康与疾病,使人保持平衡、恢复健康。 人体是分层次的,可以分十几层,各层有各层的结构与功能,互相之间互有影响而不能取代,中医抓住了独特的东西。比如,人的皮肤,人的意识。当然,西医一样看得见这些东西,只是重视的程度不同,研究的方法不同。 中医认为,“人以天地之气生,四时之法成”,“天食人以五气,地食人以五味”,这些观点现代医学也许承认,但是,在对待具体病情的时候,中医始终坚持把这些理论贯彻到具体的诊疗活动的始终;西医则知道有这一说,在具体的诊疗活动之中,根本不考虑这方面的问题,认为“离题太远”,几乎是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中医则不然,中医对于疾病性质的认定,对于治疗法则的确定,对于治疗药物的概括,无一不是基于这种认识;不这样认识,而是按西医的病因病理开药,那就不是真正的中医。 对于人的精神活动对疾病的影响,西医只在“疾病成因”里“轻描淡写”地提一句,或者用“莫须有吧”的态度对待之,始终不会作为主要根据,中医则不然,它必须考虑病人的感受,必须以病人的主观感觉为“客观依据”,进行辨证论治,否则就不是中医的特色。也就是说,中医完全“信任”病人的证候,西医则一定要抛开证候,去“进一步”靠仪器寻找疾病的形态本质,认为只有具有“纳入标准”和“排除标准”的病理病灶,才是疾病的本质,才最可靠,才有可以攻击的靶点,有可以阻断的受体,有可以切除的病灶,有可以置换的脏器。 疾病的“病理病灶”是从哪里来的?是病理病灶决定病人的证候表现吗?老子说“世间万物,有生于无,无生于有”。病理病灶的形成,有一个或长或短的过程,然后才能进入“纳入标准”,被现代医学诊断为某种疾病。但是,许多慢性病的形成过程是漫长的,在没有形成“理想的”病理病灶的时候,人体往往就有了不适的“主观证候”,微观领域已经起了复杂的变化,中医学已经可以抓住这种证候,可以消除这种证候了。相同的病理病灶,其临床证候并不相同;同一个病人的相同病理病灶,可以动态地表现为不同的证候。也就是说,不是病理病灶决定证候表现,而是复杂的微观变化决定了病人的证候;证候与病理病灶分别反映疾病的本质,证候动态地反映健康状态,病理病灶长久地存在是影响人体健康的重要因素。二者可以互相影响,不可以互相取代。中医和西医分别抓住了疾病不同的东西。 现在的中医,由于受现代医学的影响很深,已经没有不知道解剖的中医了,也就是说,尽管他们执中医之业,对于西医药了解的水平,往往已经达到了很高的水平,甚至可以说当代的中医专家,是除了知道西医知识之外还知道中医知识的“两通专家”;一个奇怪的现象是,许多中医专家的西医知识是西医专家的水平,他的中医知识反而是不太高的“中工”水平,这种现象才引起了老中医先生们的忧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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系统视野看中医的科学性笔者对于系统科学、复杂性科学的了解不是很深,但是通过几年来的不断学习,使我深刻认识到这些新兴科学思想,对于中医学复兴的重要意义。它们尽管从不同的领域、角度来认识世界,但是,对于中医来说,真有志同道合、“相见恨晚”之意。它们的科学内涵,中医学大多已经具备,而解剖实证以还原论为主的西医学却不具备。因此,著名科学家钱学森先生,早就断言未来医学的发展方向是中医,而不是西医。他多次关怀中医事业的发展,与很多热心于研究中医学术的专家学者,多次通信讨论中医学的未来发展问题,甚至直接参与人体科学的研究。 笔者较早阅读的系统论方面的学术著作,是山东中医学院的祝世讷教授的《系统中医学导论》、《中西医学的差异与交融》。祝教授较早地把现代系统科学的理论和方法引入中医现代研究之中,分析了中医和西医在学术上差别的内在根源,就在于中医的朴素系统论思维与西医的还原论思维的原则性差别,论证了系统论是医学思维的发展方向,对中医学的系统论思维进行挖掘、总结、发展,就人的健康和疾病的系统规律总结为元整体、非加和、联系性、有序性、功能性、自主性等六条基本原理,建立起中医系统论的理论框架。 笔者后来学习了香港中文大学“通识教育”综合课程的教材读本《系统视野与宇宙人生》,本书由由国际知名学者陈天机、许倬云、关子平等联袂撰成。再后来就是学习北京大学现代科学与哲学研究中心编写的《复杂性新论》,参加他们举办的“中医的复兴与复杂性科学的研讨班”的学习,了解了一些有关的知识。在这里,我希望根据自己的理解,谈一谈其对中医学现代研究的意义。 所谓“系统”,是指不同结构、不同性质、不同功能,但又能协调统一到一起的事物。因此,系统内部各要素之间,互相有联系、有区分、有上下左右、结构层次的区别,这样的结构层次的东西,称之为系统。一个系统是不可分割的整体,较复杂的系统可以进一步划分成更小、更简单的次系统,许多系统可组织成更复杂的超系统。人体就是一个复杂的巨系统。 人体的复杂性,既有其自然属性的复杂性,也有其社会属性的复杂性、心理特点的复杂性。人的自然属性的复杂性,除了自身结构层次比较多(如表皮以内的整体、各功能系统、器官、组织、细胞以及细胞之内的多层结构)之外,还有人体与自然环境的关系、人体随时间变化而发生的形体改变。 以人体的结构层次复杂性为例,我们知道不同层次,有不同的结构与功能。 其实,最简单的无机世界里,也是因为层次不同而有不同的性质。比如,水是由两个氢原子和一个氧原子组成的,水的性质只能由氢二氧一的整体来说明,而不能由它们的组成部分的氢原子,或者由氧原子来分别说明,也不能由两者简单相加进行说明。也就是说,由各不同组分构成整体之后,其性质只能由整体来说明,而不能用其组成部分进行说明。人体的性质、健康状态,也只能用整个人体来说明,不能用某个系统、某个器官、某个组织来说明,更不能用某个细胞来说明。因此说,研究DNA的时候,就是在研究生物大分子,而不是研究细;研究细胞的时候,就不是在研究器官;研究器官的时候,就不是在研究人体。 生物大分子、细胞、器官、人体,有联系,更有区别。这就像“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一样,尽管有一定的联系性,却是各不相同的境界。各层有各层的性质与规律,不可互相混淆,更不可互相取代。 整体才具有,而部分没有的性质,叫做“整体涌现性”,也就是古希腊著名哲学家亚里士多德的名言“整体大于部分之和”;当然,有的时候“整体小于部分之和”,在人的整体里,很多器官、细胞的功能是被压抑着的,不能“满负荷”运转,不能充分施展其生长特性,否则,人体就会陷于混论的无序状态,细胞就会变成癌症,而不断增殖。由此推测,有的时候会出现“整体等于部分之和”,尽管这种情况比较少。这三种情况,是不同状态的转化。 人体不同层次所具有的性质,也可以称为“层次涌现性”,是上一个层次对应于下一个层次来说的。 一般说来,下层支持上层,上层约束下层,上下一体,才能构成一个和谐而正常的人体。人体的细胞如果不受制约,就会变成癌细胞。 人体的毛细血管构成的微循环,平时只开放五分之一,轮流开放与关闭,才能完成正常代谢。假如所有微循环一起开放,体循环之中的血液就大多进入了微循环,人体的大循环就会陷入瘫痪,就像青霉素过敏一样处于休克状态,会导致不可逆转的恶果。 人体去掉一个肺、或者去掉一个肾和大部分肝脏之后,仍然可以维持生命,就说明平素的脏器工作不是处于“满负荷”状态,而是留有很大的余地,是被“压抑”的状态。心脏的跳动,肾脏的滤过,肝脏的解毒能力,肺脏的换气作用,都不同程度地处于“被抑制”状态。这就像中医所说的五行生克关系一样,每一个脏腑都不能太过分,也不能太不济,一旦出现这种状态,就会影响其他几脏,就会受到克制与调节。只有动态的“适中”状态,人体才是和谐的。假如,各个脏器都把自己的功能充分展露出来,发挥到极限,人体的生命就不会稳定地存在,更谈不上发展。因此,中医所说的五行生克制化,是一个多元并存、整体和谐的有序状态,是完全合乎科学的理论。 中医学诞生于古代,对于微观世界不太了解。所以,中医学不研究生物大分子,不研究细胞,不研究器官的具体结构,只研究人体整体的生命现象、病理变化,研究人体与四季、五味、六气、七情的关系;研究药物、针灸、按摩、食疗、气功等对于人体健康和疾病过程的影响;研究药物的产地、气味、收获季节、加工炮制、配伍关系、人体效应、毒副反应、减毒增效措施等等。 中医学是以人体体表为界面,来研究人体与自然、与社会、与心理关系的。 中医学还充分重视人体发生、发展、变化的过程,认为人体生长壮老已是不可逆转的规律,认为“神转不回,回则不转”。神就是变化,“变化莫测谓之神”,人体的变化是绝对的,时间不可倒转,人体也就不能按相反的规律由老返童,这就是“回则不转”所揭示的基本规律。 人在天地之间,气交之内,与万物并生而不相害。人体必然受自然和社会的制约,人对疾病的认识也受自然和社会环境的制约。中医学在古代的社会环境下,充分吸收了古代自然知识和社会知识,不断发展到现在,尽管有所丢失,但是历尽沧桑又逢春,在现代科学观扬弃还原论,向系统论回归的时候,中医理论以它善于处理复杂问题,执简驭繁的大智慧,重新站立起来,具有还原论所不可比拟的优势。 人体自然属性的复杂性,除了结构的复杂性之外,主要是人与自然环境之间的密切联系密不可分。首先是人体在自然界的出现,是在几百万年之前出现的,既不太早,也不太晚,尽管地球的历史已经有40多亿年。 如果把整个地球45亿年的历史比做一昼夜,那么,地球的诞生就在0点,生命的起源是在5点45分,也就是日出的时候有了生命,细菌病毒成了最早的地球居民。晚上九点,脊椎动物诞生,22点45分,哺乳动物开始来到地球;23点37分猿猴等灵长动物才迟迟登场,而最伟大的人类祖先古猿,仅仅在23点56分才登上地球;高等的智人的整个生命只占有短短的、最后的6.5秒!也就是说,如果地球的历史是24小时,人类整个的生命仅仅只有6.5秒,而细菌病毒却已经有近20小时的历史。 人类只占有地球的部分空间,而细菌病毒占满了整个海陆空。不仅水里、空气里有细菌病毒,而且人体的表面、各个毛孔、眼耳鼻舌、前后二阴,几乎没有它们不在的地方,而且不同细菌之间还划分了势力范围,完全按比例取得利益,平衡不容打破。显然,有的细菌,对于人类是有益的,比如大肠杆菌,整个大肠之中,大肠杆菌为人类每天制造足量的维生素,可以说没有这些细菌,人体就无法生存。也就是说,人可以少胳膊、少腿,可以切脾、换心,却不能离开大肠杆菌,不能打破细菌在人体表面和体内取得的平衡。这种平衡不仅伴随了人类几百万年,而且在其他的动物身上,也早就达成了利益均等、平衡共享的“永久协议”,谁要破坏这个协议,就将受到严厉无情的惩罚,甚至取消它生命的资格。 “天一生水,地六成之”,古人一句格言就把水天一气的宇宙,描绘成了一幅生机昂然的图画。我们这个蓝色的星球所以有生机,就是因为有湿气。如果天上没有水,地上没有湿,所有的生物都会变成木乃伊。沙漠之中所以有绿洲,就是因为那一小块地方,还有一洼子湿气。 人类登上太空,上了月球,也必须模拟地球环境,一样地需要氧气,也需要一定浓度的二氧化碳,要升降出入,只要停止呼吸,也就没了生命。人类太空行走,必须戴面罩吸氧,还有防止太空射线,防止冻伤。总之是需要在太空舱里,模拟一个地球环境。在水下作业,在潜水艇里,也需要模拟地球环境。人离不开自然环境,这就是很好的说明。中国航天员科研训练中心认为,实践证明与我国传统医学相结合,是我国发展航天医学的独特优势,这不仅为保障航天员身体健康,保持良好工作能力发挥重要作用,而且为建立具有中国特色航天医学体系奠定了基础。 需要说明的是,科学再发达,人也是要靠各种食物生活,而不能、也没有必要单靠吃“化学合成的药片”生活。 今天,我们生活的环境,因为“科技的进步”,已经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古人清新的空气,洁净的水源,现在已经很难找到了。多少万年的“人以食为天”,甚至已经到了“人以食为害”的程度。 人的社会属性的复杂性,表现为人体必须随着社会的发展而发展,不然就像“狼孩”那样,远离社会之后,就不能具有人的社会属性,只有动物的属性。人在社会里,必然接受时代知识的熏陶,接受时代医疗条件的关怀。不能想象秦始皇时代,就会有今天的保健水平;今天同样也不能想象白求恩一个手指头感染,就会让一个名医失去生命。 除此之外,人还具有心理属性的复杂性。《中庸》开篇就谈论人性,并把人性上升为“道”的高度。其中说:“天命之谓性,率性之谓道,修道之谓教。道也者,不可须臾离也,可离非道也。”古人的性命之道,也就是天地自然之道,是按照生命规律办事的基本法则。研究生命的基本法则,就是修道,就是教育的责任。这样做的道理,就是因为这种规定性,是“须臾不可离”的“硬道理”,这里没有灵活性可讲,没有妥协,必须服从。 《中庸》作者对于人体和自然界规律的认识,是十分认真和严肃的。因此,其接着说:“君子戒慎乎其所不睹,恐惧乎其所不闻。莫见乎隐,莫显乎微,故君子慎其独也。”也就是说,古人对于自然界的认识,是以十分虔敬的态度,追求真知灼见,所谓“朝闻道夕死可也”。 《中庸》作者以十分严肃的态度,告诉后人的是什么道理呢?令人难以置信的竟然是中医学的有关知识,说“喜怒哀乐之未发,谓之中;发而皆中节,谓之和。中也者,天下之大本也;和也者,天下之达道也。致中和,天地位焉,万物育焉。” “喜怒哀乐”是人体的情绪,中医称之为“七情”。七情“未发”,怎么被称为“中”?这似乎很难理解,其实不然。中医认为,心在志为喜,肝在志为怒,肺在志为悲,这是正常的情志变化,发出来的时候,只要合乎“适中、和谐”的原则,就是正常的情志变化,因此,《中庸》说“发而皆中节”。这种状态才可以称为“和”,而情志太过,过喜、过悲、过怒的“失和”状态,就不是“中”,就是病态。 “喜怒哀乐之未发”,并不是没有喜怒哀乐,而是隐含于中,不突出一脏的情志,五脏之间处于和谐状态,是人体的正常表现;遇到应该“喜怒哀乐”的情况,就应该表现出“喜怒哀乐”的变化,否则就是麻木不仁,是一种失常的、不到位的表现状态,就不能称之为“中”,也不能称之为“和”。喜怒哀乐表现得很到位,既不太过,也非不及,就是“和”,是五脏功能正常的外在表现。《中庸》作者强调的是“皆中节”,一个“皆”字在“中节”的前边,它表示的意义是很严谨的。 适中、和谐是人体健康的基本原则。那么,人体健康怎么可以称为“天下之大本”、“天下之达道”呢? 试想,普天之下,人们要么“喜怒哀乐”不形于色;要么一有“喜怒哀乐”表现出来,都能够“发而中节”。这样的社会,难道不是一个非常理想的社会吗?不是一个人与自然十分和谐,分外美好的一种景象吗? 因此,古人深信“致中和”之后,就可以“天地位焉,万物育焉”。和谐生物,天地与人,都处于一种可持续的发展状态,难道不是一种很高的理想吗? 中医学就是孕育于这样的中华文化之中,发展于这样的“致中和”的追求过程之中,生生之道不息,可持续发展不止。 自组织理论揭示中医原理笔者认为,自组织理论对于阐明中医对于人体的认识,和揭示中医学治病原理,有比较重要的借鉴意义。 1 l9 w1 ^! b2 `2 O,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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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朱良春著:《朱良春医集》中南大学出版社、2006年第一版:21页。 + O8 m, R; N, i4 Z4 G!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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