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南先生转来一篇文章，介绍一个“汉学中医研究”的领域

曹东义 · 发表于 2022-8-28 11:00:28

「中醫漢學及其研究」專欄題解
陳慶 * 、石國旗 ** 、賀霆 ***
本文及後面六篇文章，原來是 2021 年初應臺灣學者龔鵬程先生之邀，作為國內
一家期刊所開設之「世界漢學」專欄內容。筆者自 2016 年在香港浸會大學結識龔先
生，敬佩其國學造詣，深知難望項背；日前接到龔先生邀稿，惶恐之至。然轉念細
想，余 30 年所見西方的本土化中醫（即「西學中醫」），正符合「海外漢學」定
義，也曾就此與國內漢學研究界探討、交流，略有心得。遂斗膽建議以「中醫漢學及
其研究」為題，一來為該專欄提供奇異的漢學作品 ─ 西學中醫 ─ 供行家把玩；二
來則是「螳螂捕蟬、黃雀在後」：漢學故非筆者所長，而西學中醫則為筆者研究對
象，好比不會捕蟬但習慣捉螳螂。因此建議在《世界漢學》欄目中設一個「中醫漢學
及其研究」專題，幸獲龔先生接納，遂尋得六篇有關論文作為首期內容，並撰「題
解」，以饗同好。後該刊主編審閱後，覺得除前面三篇外，都太偏於「中醫臨床」；
鑒於目前國內有關中醫討論的非理性狀態，恐招惹是非，故避之不及。於是轉由《龔
鵬程學刊》發表，作為首期專欄內容。
一、漢學／漢學研究／中醫漢學與西學中醫
漢學（Sinology），狹義指外國人對中國方方面面的研究，中醫當然在此「方方
面面」內，於是筆者將與中醫有關的外國研究統稱為「中醫漢學（Medical
Sinology）」；而本文討論的「漢學研究」，特指上世紀 30 年代開始、並於 80 年代
* * 廣州外語外貿大學高級翻譯學院醫學語言服務研究中心
** 廣州中醫藥大學外語學院
*** 通訊作者，西學中醫成果研究會（法國）秘書長、原雲南中醫學院中醫西學研究所所長。
00 33 6 6237 8133
hor_ting@163.com
52 龔鵬程國際學刊第四輯
確立的中國學者（主要是外語、翻譯界）對海外漢學的研究，英文應該是 Studies on
sinology。那麼。對有關中醫的漢學加以研究則為「中醫漢學研究（Studies on
medical sinology）」。其實漢學裡的中醫內容早就存在：可以是綜述性著作的一部分
（如法國杜赫德 1735 年編著的《中華帝國全志》中有關中醫知識的記載），也可以
是專著（如波蘭卜彌格的《中醫的秘密》1671、《中醫指南》1682、《醫學的鑰匙》
1686）、法國雷慕莎的《中國舌診》1813、德國許寶德的《中華醫學》1929）。由於
傳統漢學的旨趣及學術格局，這些作品中絕大部分對中醫只是介紹性描述，內容也局
限於中醫藥經典。同樣的，國內漢學研究界自上世紀 80 年代正式成立以來，有關中
醫內容研究主的要精力也集中在這些著作以及作者，包括學術發展史、經典翻譯以及
相關的文化傳播介紹。而西方以中醫臨床為業的學者及其「作品」卻一直未被正統漢
學界接納（筆者稱其為「臨床中醫漢學」或「臨床漢學（Clinical sinology）」），當
然也未進入國內漢學研究界視野。特別是其中「本土化」的「西學中醫」，由於未經
國內中醫傳承，在中醫理論及技術上均有獨特創造，符合「外國人研究中國事物」的
漢學定義，因此有必要加以介紹、研究；有關對這一部分漢學的研究，當然就是「臨
床中醫漢學研究」或「臨床漢學研究（Studies on clinical sinology）」了。
西學中醫之「學」乃名詞，指西方（歐洲、北美、大洋洲）當地居民有關中醫的
學問，它的英文表述為 “Western studies on Chinese medicine”，指由西方當地居民參
照中醫傳統醫典所載及亞洲地區（新文化運動前的中國大陸，臺灣及香港地區，及日
本、韓國、越南、印尼等國）民間針灸業者所授，借助自己的文化資源，順應當地需
求而創立的理論、技能及其傳播、傳承體系。因此西學中醫不涉及移民西方的國內中
醫生，也不涉及上世紀 70 年代後經內地體制內中醫機構培訓的西方中醫業者，當然
也不涉及脫離了傳統中醫理論的西方生物醫學針灸（國內稱「科學針灸」）；而被國
內學界忽略的西方中獸醫針灸，倒應該符合西學中醫定義。
目前筆者見到的西學中醫各派脈絡如下：
根：法國駐華外交官蘇理耶自 1929 年起開始在法國傳授針灸術並著書，他一方
面立足正宗中醫針灸（除自己在中國的經歷，也從日本針灸界獲得信息），一方面也
自己獨立解讀針灸理論及創造針灸技法、用具。蘇氏建立的這兩個傳統成為日後西學
中醫學派的根本。 1 1
蘇理耶 1955 年辭世後，西方針灸由單線傳承變為多頭並進：
1 1 賀霆：〈法國針灸之父 ─ 蘇理耶〉，《雲南中醫學院學報》。
「中醫漢學及其研究」專欄題解 53
幹 1：首先蘇理耶弟子分道揚鑣，成為「科學派」及「傳統派」；後者由法國針
灸學會（AFA）代表
枝 1-1：AFA 學會榮譽會長 Kespi 醫生的「心理針灸」
枝 1-2：AFA 學會現任會長 Andres 醫生的「穴名針灸」
枝 1-3：會員越南裔醫生 Nguyen Van Nghi（阮文儀）的「傳統針灸」
枝 1-4：會員 Eyssalet 醫生的「讀經會」
幹 2：法國人 Charles Laville Méry 所創的學派
枝 2-1：法國弟子 Faubert 學派（香港針灸師梁覺玄接力）
葉 2-1-1：巴黎杵針中醫學院
葉 2-1-2：法國民族醫學派
枝 2-2：法國弟子 Borsarello 正骨－針灸學派
葉 2-2-1 法國法國正骨療法師 Pialoux 的古典針灸
枝 2-3：Schatz 醫生與 Larre 神父的經文針灸
枝 2-4：法國弟子 Bollet 的「嫡系」派
幹 3：西學中醫針灸再一條主幹是法國牙醫 Jacques-Andres Lavier（臘味愛，
1922-1987）所創學派
枝 3-1：中國針灸醫學會（SMAC）
枝 3-2：古文字研習班
枝 3-3：五運六氣及「天學」研習班
枝 3-4：「天地人」針法派
幹 4：J.-R. Worsley 所創英國五行針灸學 2 2
幹 5：van Burry 所創英國天干地支針灸 3 3
幹 6：法國（越南）五行辨病針灸
幹 7：Padilla 醫生所創西班牙內經學校
幹 8：Eckman 醫生所創美國體質－條件針灸
幹 9：西方產科針灸
幹 10：Simmeler 醫生所創法國時間針灸
幹 11：比利時五色美容
2 2 祁天培：英國五行針灸學術源流與診療特點研究，雲南中醫學院 2016 碩士論文，http://xueshu.b
aidu.com/usercenter/paper/show?paperid=553bab9ece4c5bedc1edac2359315245&site=xueshu_se。
3 3 江南：英國天干地支針灸學術思想源流研究，雲南中醫學院 2016 碩士論文，http://xueshu.baidu.
com/usercenter/paper/show?paperid=eb59f472a259a1e5120418aa5f86461f。
54 龔鵬程國際學刊第四輯
幹 12：西方獸醫中醫針灸
幹 13：法國耳針／耳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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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东义 · 发表于 2022-8-28 11:01:35

二、西學中醫的漢學特點及啟示與挑戰
以上 23 個西學中醫學派均屬西方「本土化」的中醫知識技能系統，是西方人從
外部對中國文化中一類特殊知識即中醫觀看、進而利用自己的文化資源解讀創造出來
的（法國耳針是個例外：它其實應該是西方民間療法經過中醫知識激發而成，之後大
部分發展又更多地得益於生物醫學知識），與國內中醫和而不同。很明顯，西學中醫
屬於西方漢學範疇而不屬於「國學」，不過它與傳統漢學以及其中的中醫研究內容相
比，又有以下不同之處：
1，西學中醫業者一般都不會認為自己是「漢學家」，而且他們對中醫以及支撐
它的中國傳統文化並不是冷冰冰的研究，而是近乎宗教虔誠的熱愛；
2，西學中醫業者的漢學「作品」大多是對中醫臨床應用的心得，特別是以自己
的臨床及教學活動「書寫」著非文字的、活生生的「漢學作品」；
3，西學中醫業者會借助中醫研究挑戰「正統」漢學家的權威，認為對漢字的解
讀不能只從語言學層面，如果它出現在中醫文獻中，則需要考慮它此處的臨
床語義；
4，西學中醫業者與中國中醫界始終無交集，好比一批西方人自己查字典發明了
一種「中文」，只有他們自己明白、只在他們中間傳播、傳承；
5，西學中醫只存在了約 90 年，但卻門派繁多（見上）。好比西方人不但發明
了與中國人不同的「中文」，還演變為許多「方言」，各有特色、互不相
通；
6，西學中醫業者基本上都不會說中國話、不會寫中國字，也不像漢學家那樣瞭
解中國文化、中國社會。
這些特點，都說明西學中醫是一種特殊的漢學，而西學中醫業者也是一批「另
類」的漢學家；因此，對西學中醫及業者進行漢學研究就需要新觀念、新方法。同
時，由於西學中醫的臨床性、鮮活性，原外語背景的漢學研究學者應該與中醫界及人
類學界學者合作，這給三個領域都帶來挑戰及機遇。
1，漢學研究界。如果能主動將西學中醫業者「非正規」、「非經典」的中醫論
述納入研究視野，如果願意借助中醫界的幫助在對西學中醫的研究中加入臨床視角解
讀，如果能夠在原來的文本研究、語言研究方法之外增加對西學中醫業者的實地人類
「中醫漢學及其研究」專欄題解 55
學田野調查方法，那麼，傳統海外漢學研究的對象將得到極大豐富。
2，中醫界。把西學中醫作為漢學，以中國學者身分及視角對其進行研究（漢學
研究），有助於中醫界以寬容、理解、欣賞的態度對待自己的西方文化「他者」，像
國內漢學研究學者對待漢學那樣看到西學中醫業者「誤讀」中醫的合理性。 4 4
3，中國人類學界。由於西學中醫其漢學「作品」大部分是其臨床及教學活動，
這使得人類學田野方法成為不可缺少的手段，為的是能用整體觀、主位視角更深入理
解這一類特殊漢學，同時不經意間填補了一項人類學研究空白，即人類學西方社會研
究。
當然，把西學中醫當做海外漢學，對國內文化傳播界及對外翻譯界也有啟示：西
學中醫業者特別注重中國傳統文化，在文化傳播中以健康這一普世性價值為切入點，
他們與受眾又同屬西方社會，因此這種傳播方式不會引起反感與衝突，優勢顯而易
見。從這個意義上講，西方人可以「講好中國故事」，而且可以比中國人講得更好，
還不會引起文化衝突。 5 5 如果我們接受這個理念，中文著作（包括中醫經典）的譯介
就應該由漢學家完成；這可能會使國內有關學者不解、反感：最能體會、掌握中國文
化特別是中醫的當然是中國人，後者當然應該是譯介主體，掌握「話語權」。 6 6 其實
這種看起來「政治正確」的觀點是混淆了文化認可、文化傳播及文化理解三者的關
係。比方說魚應該最懂得如何在水裡生活，但未必會描述水的性質，特別不懂得如何
讓鳥明白水是什麼，遑論讓鳥喜歡水。但一隻掉進水裡的鳥則立刻能感受水對它的特
殊意義：濕的、冷的、阻力大的、無法呼吸的……而魚對此是如此自然以致不會覺察
到；當這隻鳥回到天空，就能夠用其它鳥明白的語言把這些感受完美地傳遞給同伴，
這些信息更能滿足鳥類的需要，魚卻做不到 ─ 哪怕它會「鳥語」。漢學家（包括西
學中醫業者）就好比試過水的鳥，讓他們去和自己同胞談中國文化更合適；我們中國
居民作為「魚」不能覺得只有自己才對「水」有話語權，因為「鳥」對水最有感觸部
分未必和「魚」相同；何況鳥對「水」的興趣並不是跳進去像魚一樣游泳，而是能夠
獲得啟發、更好地在空中飛翔。因此，魚只對「魚的水」有話語權，而鳥則對「鳥的
水」有話語權：「讓上帝的歸上帝，凱撒的歸凱撒」。那些足夠聰明並會「鳥語」的
「魚」，不應該花時間、精力去和「鳥」談自己熟悉的「水」，最好去研究那些「落
水鳥」以及它們與同類談論「水」的內容與方式，看看自己的「水」在天上發生了哪
4 4 李雪濤：《誤解的對話 ─ 德國漢學家的中國記憶》，新星出版社，2014.1。
5 5 賀霆、何明星：〈中華文化海外傳播的有益嘗試 ─ 中醫在歐洲本土化研究〉，《理論動態》
第 2065 期，北京，2016.4，pp 38-44。
6 6 同 5。
56 龔鵬程國際學刊第四輯
些變化、給「鳥」們帶來什麼意義。不言而喻，這些「魚」就是國內研究漢學的學
者，當然也包括筆者自己；所不同的是筆者只關注漢學中特殊的一類 ─ 西學中醫，
並且除了文本研究還特別注重人類學田野調查（見本專題最後一篇文章）。

曹东义 · 发表于 2022-8-28 11:02:41

曹东义发表于 2022-8-28 11:01
1 X2 \* W% ~8 M z4 S, g- m二、西學中醫的漢學特點及啟示與挑戰
& u2 f2 E" V9 g* q$ q以上 23 個西學中醫學派均屬西方「本土化」的中醫知識技能系統，是西 ...

三、建立中醫漢學研究（Studies on medical /
clinical sinology）學科的可能性
通過以上討論我們知道，外國學者對此研究中國形成漢學，漢學家及其成果又引
起中國學者的興趣而形成漢學研究。西方學者研究並實踐中醫形成漢學中獨特的西學
中醫，而對此的研究又形成了西學中醫研究。將西學中醫研究引入傳統的漢學研究領
域不但對漢學研究界，也對中醫界、人類學界、文化傳播外譯界有重大意義，因此，
筆者建議建立中醫漢學研究（Studies on medical sinology）新學科，或更準確地說，
應該是臨床中醫漢學研究（Studies on clinical sinology）。
在研究內容及方法上，筆者建議按照先易後難的金字塔漸進方式。首先借助漢學
研究界熟悉的文本、文獻、人物傳記方法，在原來傳教士、漢學家著作基礎上，增加
漢學－中醫兩棲型學者著作的回譯、解讀，如滿晰博（Porket，德國）、文樹德
（Unschuld，德國）、蔣熙德（Schied，英國）、利馬策（Ritsema，瑞士）等，可以
加入對其中健在者的人類學田野調查（參與性觀察、深入訪談），使原來的文本研究
更豐滿；然後選擇西學中醫業者接近傳統漢學的著作（如 Lavier 的古文字研究、法
國針灸學會對針灸穴名的研究、法國中醫讀經會對醫典的研究等）回譯、解讀，輔以
中醫臨床視角及人類學視角；最後就是對西學中醫業者臨床活動的研究，包括著作、
講學、診療等。
「中醫漢學及其研究」就是為今後新學科熱身，首期的六篇文章按這種「漸進」
的順序：
第一篇文章是 2016 年參加雲南中醫學院中醫西學研究所組織的第四屆中醫西傳
國際論壇發言稿，作者是當時北京外國語大學在讀碩士生張雪洋，談許寶德（Franz
Hübotter）的著作。許寶德《中華醫學》是德國在華傳教士、醫生，公認的正統漢學
家，有關中醫著作、譯作豐富，1929 年出版的《二十世紀初的中華醫學及其發展歷
程》是其中佼佼者，是典型的「漢學」；而中國學者張雪洋對此漢學作品進行解讀，
對其寫作發表的背景及影響做了深入研究，其中牽涉不少西學中醫的代表人物，如蘇
理耶（Soulié de Morant）、阮文儀（Nguyen Van Nghi）等；張文簡要介紹了許寶德
這本著作內容，並作出中肯評價，屬於經典的漢學研究學術套路，即「螳螂捕蟬黃雀
「中醫漢學及其研究」專欄題解 57
在後」：許寶德研究一件中國事物（「螳螂捕蟬」），張雪洋又來研究許寶德的漢學
作品（「黃雀在後」）。由於許寶德的研究對象是中醫歷史，按照筆者在本文開始時
的定義，他的作品應該是「中醫漢學」，那麼張雪洋的這篇文章則是「中醫漢學研
究」，筆者用來為中醫漢學及其研究開場再合適不過，說明原來一部分經典的漢學研
究作品，可以原封不動地整合進「中醫漢學研究」新領域；只不過還不能算「臨床中
醫漢學研究」。
第二篇是法國漢學家、人類學家 Lebranchu 研究員有關房中術的文章。
Lebranchu 先生現年 68 歲，畢業於巴黎政治學院和索邦大學，後在巴黎高等研究應用
學院師承高萬桑（Vincent Goossaert），完成了關於道教西傳的社會人類學博士論
文。他接受過完整的中醫培訓（巴黎杵針學校／北京中醫藥大學），在中國成都、昆
明進行過多次住院實習並且練習中國武術已超過 25 年。與一般經典漢學著作不同，
他除了關注房中術本身，這篇文章更多談的是該養生術在西方的傳播史，而且採用了
人類學方法。把這篇文章作為「中醫漢學研究」專欄內容，首先是突破以往漢學研究
的中國視角：Lebranchu 先生對房中術在西方的傳播及影響的研究（包括對經典的漢
學家如高羅佩相關著作的研究），可以看做是西方學者眼中的漢學，別有一番風味；
其次 Lebranchu 研究員的這篇文章，還可以被當做「二重漢學」作品（因為作者的
「外國人」身分，其研究房中術在自己西方同胞眼中形象則屬於對「漢學」的「漢
學」），從而成為一類特殊的漢學研究對象。還是用上面成語來打比方：這一次「螳
螂」和它身後的「黃雀」都是西方身分，因此「黃雀」一方面在捕螳螂，一方面也可
以「被捕」。當然由於「蟬」的中醫性質（房中術），所以 Lebranchu 研究員的這篇
文章屬於「中醫漢學研究」的對象，對這一類作品的研究比許寶德的「經典中醫漢
學」難度要大一些；但也還不是臨床中醫漢學。
第三篇是介紹瑞士漢學家利策瑪如何創造性翻譯《易經》，這本來屬於經典的漢
學內容，但奇特之處是漢學成果《神諭易經》又成為西方心理分析的工具書。「醫
易相通」，說的是傳統中醫業者認為做好中醫就得讀《易經》，西學中醫業者尤其如
此；但《易經》通過西方漢學家煉金術式的再創造，竟然產生西醫的臨床功用，迄今
為止，恐怕僅此一例，實為中醫漢學之奇葩，是不可多得的研究對象。特別是該文作
者以學習者的「局內人」視角，向我們敘述了《神諭易經》及相關心理分析方法如
何傳入國內的過程，更多了一層人類學意義。
第四篇開始觸及真正的西學中醫：讀經派針灸（見上「西方中醫派別脈絡」支
1-4）。該派創建人法國醫生 Eyssalet 講述在他中醫經典學習、傳授中的一種方法以
及借此方法解讀《內經》的成果，該方法是非中文母語地區居民所特有，因此屬於海
58 龔鵬程國際學刊第四輯
外漢學、中醫漢學，但該文主要內容不在臨床層面，故還不是真正的臨床中醫漢學。
其實 Eyssalet 醫生的中醫臨床類著作更多（比如其在西方針灸界享有盛譽的中醫婦產
科著作《先祠的秘密》），都是西方視角對中醫的再解讀與再創造，不僅僅具有臨床
應用價值，同時也是典型的中醫漢學內容，是值得開發的臨床中醫漢學研究資源。
Eyssalet 醫生及同行們的這一部分著作，包括他們鮮活的中醫臨床行為，是傳統漢學
研究尚未涉及的領域，但卻是海外中醫漢學研究最有價值的部分。由於篇幅限制，
Eyssalet 醫生有關中醫臨床的文章下期發表。
第五篇也是西學中醫的一個代表。作者是上面介紹西學中醫「脈絡」時提到的法
國針灸學會會長 Andres 醫生（見上「西方中醫派別脈絡」支 1-2），文章講的正是西
學中醫主幹上的一支「穴名針灸」的臨床應用，因此屬於真正的「臨床中醫漢學」。
Andres 醫生為私人開業掛牌針灸醫生，同時在 AFA 學會及巴黎第 13 大學醫學院教
授針灸。他年過花甲，長髯、寡語。筆者去過他家、他的私人診室、他的課堂及他帶
教的醫院，對其生活、工作環境比較熟悉。
他的診室布置很「中國化」 ─ 準確地說是「亞洲化」，而且是古代亞洲：桌
椅、壁畫。最典型的是一組「經絡穴位圖」，所繪人體均為古人（髮式、服裝）。因
此，中醫文化應該對其顧客有深刻影響。Andres 醫生是一個臨床中醫針灸師，他的
漢學作品主要並非文字，而是鮮活的行為、器具。對於這一類漢學，傳統的文本研究
方法當然不再適用。不過筆者這次選擇的是他 2017 年參加中醫西學國際論壇的發言
稿，是他自述對一個針灸穴位（承靈）的研究及臨床應用，還是一個文本作品，符合
傳統漢學的表達形式，因此不至於令初涉這類漢學作品的學者們無所適從。
不過，Andres 的作品還是會使國內漢學界、漢學研究界朋友們吃驚，當然更會
令國內中醫界朋友吃驚。該文前半段有關承靈穴的兩個漢字的研究，與傳統漢學倒有
點相像，引經據典、功夫了得（「厥陰」居然能挖掘到「其」、「他」的意思）；後
半段則是兩例疑難病例，將漢字解讀所得用來指導診斷治療，更是歎為觀止。筆者可
以斷定國內沒有一個針灸師會像這位法國同行這麼「拆字」（請看他對「靈」字的分
析），也不可能由此得出這樣的醫理來指導臨床。Andres 醫生對兩個病案的診斷、
治療思路不按常理出牌，也不見經傳。如果國內中醫代表「國學」，Andres 醫生的
這個作品無疑就是「漢學」，而看起來後者的中國傳統文化色彩更加強烈。對漢學研
究界同道來說，讀懂 Andres 醫生的這篇文章當然得具備基本的中醫知識，從而發現
哪些地方體現出海外漢學特有的創造力、想像力。這篇文章屬於「另類」螳螂及其捕
蟬形式，只有先讀懂、熟悉這一類漢學作品，才能接近「臨床中醫漢學研究」學術金
字塔的頂端，而要真正讀懂這一類「漢學」，光靠這樣的文本遠遠不夠，必須同時到
「中醫漢學及其研究」專欄題解 59
Andres 醫生的診所去做「參與性觀察」，與他交朋友以便開展「深入訪談」 ─ 這
就是人類學的研究方法。
第六篇文章是人類學田野調查筆記之一，其中被研究者 M 醫生的漢學作品完全
顛覆了漢學傳統觀念，就是筆者所說的漢學「行為版本」。而對它的「閱讀」的工具
就是上面剛剛提到的人類學的兩大看家本領：參與性觀察和深入訪談。這是「臨床中
醫漢學研究」最出格、最困難的類型。不過，傳統的漢學研究界學者如果能夠掌握人
類學田野調查方法來閱讀、書寫這些「行為版本」，就會發現廣闊的漢學及漢學研究
「處女地」。這一類中醫漢學研究，不但需要學者在原有的漢學研究基礎上補充中醫
知識，還需要學會運用人類學田野調查方法，更需要自己去西方國家進入西學中醫業
者的工作與生活中去，因為與之前所有形式不同，這一類漢學的形式是西學中醫業者
的行為、觀念，要學者去觀察、整理，最後書寫成可以在學者間交流討論的文本，就
像筆者對 M 醫生的記錄。可以說這樣的「螳螂」及其「捕蟬」過程是最難收集、把
握的，這對國內漢學研究界的「黃雀」們是一個考驗 ─ 他們本來只需去閱讀、翻
譯、解讀海外漢學家完成的漢學作品文本就行。通過人類學田野調查完成西學中醫業
者的臨床行為漢學作品，並加以解讀，獲得漢學研究意義，才算到達臨床中醫人類學
學術金字塔的頂端。筆者覺得從學理上講，傳統的漢學研究界學者最方便開展這一類
研究，因為與中醫知識和人類學方法比較，外語能力是關鍵，也最難培養。所以，已
經具備漢學研究基礎且能夠用外語交流、適應西方社會生活的學者是最理想的「黃
雀」，就看他們能不能借助自己的外語口語優勢，學會人類學田野調查方法，到西方
國家實地去觀察、訪談這些「另類」的漢學家，這是能否豐富漢學研究的關鍵。
以上就是首期「中醫漢學及其研究」六篇中醫漢學及研究作品的簡介，請讀者按
順序由易入難，從經典的漢學、漢學研究逐漸過渡到奇異的臨床中醫漢學及研究。今
後將以後兩類作品為主，方便讀者理解本文前述理念，即西學中醫研究對漢學研究、
對中醫研究、對人類學研究，以及對文化傳播研究的啟示。希望本專欄能夠吸引國內
漢學研究界、外語界、文化傳播界及中醫界的朋友們嘗試這個新研究領域，把（臨
床）中醫漢學研究開展起來。
60 龔鵬程國際學刊第四輯

曹东义 · 发表于 2022-8-28 11:05:39

曹东义发表于 2022-8-28 11:027 N+ \ z6 I0 i) e! F( S$ e
三、建立中醫漢學研究（Studies on medical /4 T' K0 Q/ }4 i$ ?$ X: Y- t
clinical sinology）學科的可能性
9 a& @& @4 D: w5 e通過以上討論我們知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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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东义，河北省中医药科学院:
谢谢

张南:
曹东仪老师：
这是毕业于上海医科大学贺霆，后留学法国，并在厦门大学，云南中医药大学工作，目前定居法国；他转发给我，西方对中医学术研究
的历史梳理（我在云南中医药大学，在他的帮助下，见到了法国“甲骨文”中医学派的学者）。作为医术的外行，我将他发过来的微信，也转发给你，供你参考。

曹东义，河北省中医药科学院:
谢谢！

曹东义，河北省中医药科学院:
张先生您好，我觉得作者的视角是国内学者所不具备的，有很多简介值得大家重视和借鉴

曹东义，河北省中医药科学院:
因此，我转发到燕赵中医网，龚德家参考

曹东义，河北省中医药科学院:
【新提醒】张南先生转来一篇文章，介绍一个“汉学中医研究”的领域[来自:燕赵中医] http://www.yanzhaozhongyi.com/fo ... tid=2624&extr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