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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东义谈“外感热病”(4)伤寒学派的崛起与繁荣
曹东义 发表于:2016-7-27 15:46:00 复制链接 发表新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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伤寒学派的崛起与繁荣
伤寒学派到底崛起于哪一具体的时代,颇难说清楚。因为殷商甲骨文时代就有不少“祸风有疾”的记载,而且“祸风有疾”四条带有日期的甲骨文,都出现于十二月与一月,全在冬末春初的季节,正是寒风凛冽的时候。但是,张仲景看到的《八十一难》与《阴阳大论》都是主张广义伤寒学说的,我们目前只能把伤寒学派的崛起追溯到这两部书的成书时期。
《难经》与《素问》《灵枢》一样,是成书较早的传世中医经典。一般认为,《难经》是将《素问》《灵枢》中的部分问题加以阐述与发明的,有设问,有解答,故云《难经》。但是,《难经》中有许多认识是与《素问》《灵枢》的观点不同的,也有许多问题《灵枢》《素问》之中并未涉及。正如滑伯仁《难经本义》所言:“详其设问之词,称经言者,出于《素问》《灵枢》二经之文,在《灵枢》者尤多,亦有二经无所见者。”有人认为《难经》为春秋战国时期著名医家扁鹊秦越人所作,是《扁鹊内经》的翻版。曹东义《中医外感热病学史》认为,这种说法与认为《素问》《灵枢》即是《黄帝内经》一样,都是根据不足的。
《难经》之中引用“《经》言”之处约有35处,几乎是“八十一难”的一半,其书应当定型于刘向校正医书,有了“医经七家”的说法之后,是比较可信的。将《难经》或《八十一难》说成是扁鹊所作,最早见于杨玄操《难经序》。此前,西晋皇甫谧在《甲乙经序》中,将《素问》《灵枢》断为《黄帝内经》的同时,又在《帝王世纪》中将《难经》的著作权判给了黄帝,他说:“黄帝命雷公歧伯论经脉,旁通问难八十一,为《难经》。”皇甫谧此说也产生了一定影响,因此曾被仲景引用的“《八十一难》”,到了《隋书·经籍志》的目录中便成了“《黄帝八十一难》二卷。”但其中并没有注明作者是谁。
唐初著名文学家王勃为《难经》作序,对《难经》的成书和流传过程描述得更是煞有介事:“《黄帝八十一难经》是医经之秘录也。昔者歧伯以授黄帝,黄帝历九师以授伊尹,伊尹以授汤,汤历六师以授太公,太公授文王,文王历九师以授医和,医和历九师以授秦越人,秦越人始定立章句,历九师以授华佗,华佗历六师以授黄公,黄公以授曹夫子。夫子讳元字真道,自云京兆人也。盖受黄公之术,洞明医道,至能遥望气色,彻视府藏,浇肠刳胸之术,往往行焉。浮沉人间,没有知者。”王勃以他的神来之笔,为我们勾画出一幅只有在武侠小说之中才能一见的“神传秘籍”流传路线图,我们如果信以为真,势必会闹出许多笑话。恰如余嘉锡《古书通例》所云:“是故诸子之书,百家之说,因文见意,随物赋形。或引古以证其言,或设喻以宣其奥。譬如童子成谣,诗人咏物,兴之所至,称心而谈。若必为之训诂,务为穿凿,不惟事等刻舟,亦且味同嚼蜡矣。夫引古不必皆虚,而设喻自难尽实,彼原假此为波澜,何须加之考据。”
受王勃、杨玄操之说的影响,《旧唐书·经籍志》记云:“《黄帝八十一难》一卷  秦越人撰。”《新唐书·艺文志》也云:“秦越人《黄帝八十一难经》二卷。”《汉书·艺文志》所载之《扁鹊内经》《扁鹊外经》,皆不云“秦越人撰”,究其原因,当是刘向李柱国校正医书之时,认为《扁鹊内经》《扁鹊外经》虽源出于扁鹊,却有可能是其门弟子或后人所编著而成的一家之学,未必是秦越人亲自手书而成,与《吕氏春秋》、《管子录》之类相同,也与司马迁所说“至今天下言脉者,由扁鹊也”之意相似,是一家之学的总集,故以学说创始人题为书名,并非云此书皆由其本人亲自撰写。
通过上述考证,可以认为《难经》应当成书于刘向校书之后,东汉仲景著书之前,其内容则与《素问》《灵枢》一样,汇集了汉以前医学成就的精华,是一部非常重要的典籍*。《难经》在外感热病方面的论述,也有非常突出的方面:
《难经·五十八难》云:
难曰:伤寒有几?其脉有变不?然:伤寒有五,有中风,有伤寒,有湿温,有热病,有温病,其所苦各不同。
中风之脉,阳浮而滑,阴濡而弱;伤寒之脉,阴阳俱盛而紧涩;湿温之脉阳濡而弱,阴小而急;热病之脉,阴阳俱浮,浮之而滑,沉之散涩;温病之脉,行在诸经,不拘何经之动,各随其经之所在而取之。
伤寒有汗出而愈,下之而死者;有汗之则死,下之即愈者,何也?然:阳虚阴盛,汗出而愈,下之即死;阳盛阴虚,汗之则死,下之即愈。
寒热之病,候之奈何?然:皮寒热者,皮不可近席,毛发焦,鼻槁不得汗;肌寒热者,皮肤痛,唇舌齿槁,无汗;骨寒热者,病无所安,汗注不休,齿本槁痛。
《难经·四十九难》云:“何以知伤寒得之?然:当谵言妄语也。经言‘肺主声,入肝为呼,入脾为歌,入心为言,入肾为呻,入肺为哭。’故知肺邪入心为谵言妄语也。其病身热,洒洒恶寒,甚则喘咳,其脉浮大而涩。”根据《难经》的这段论述,可以看出其中在伤寒病的标准里,把“当谵言妄语”作为常见证候,可知其决非“感冒”之类的轻浅之证,而是热势很高的传染病。
笔者认为,《难经》外感热病的最大的特点,就是将各种外感热病总称为伤寒,不再全部列属在“热病”之下,这种学术见解影响了几千年。《素问》《灵枢》在学术上主张“今夫热病者,皆伤寒之类也,”虽然认为热病的病因是伤寒,但是在命名疾病的时候,却只重视病证之热,而对病因之寒没有放在主要地位上,或许不利于人们对于病因学说的探讨,也不利于外感热病治疗的深入发展和疾病的预防。所以,《素问》有“热论”、“评热论”、“刺热论”,《灵枢》有“热病”篇,却没有一篇是以“伤寒”命名的专论。西汉初年仓公淳于意的《诊籍》中也是只呼热病,不称伤寒。这种“只称热病,不云伤寒”的学术特点,到了《难经》成书时,发生了明显的变化,乾坤一转,到了普天之下皆云伤寒的境界。
《难经》五十八难,明确指出了“伤寒有五”,将热病与中风、温病、狭义伤寒、湿温一起,归属于广义伤寒之内,既体现出《难经》“审因论治”的思想,也反映了《难经》作者,在当时的历史条件下,试图区分外感热病的多样性。也即在探讨外感热病共有的证候和规律的同时,尽可能反映不同外感热病的特点。这一学说,在中医界一直影响了两千年,此后外感热病学说日渐丰富,寒温论争此起彼伏。论争之中,使中医外感热病的辨证体系、治疗法则、处方用药逐渐丰富起来。另一方面,我们也必须看到,由于历史条件的限制,古人既看不到外感热病的真正致病的微生物,也不可能将每一种外感病的病位、病理改变看得十分清晰,只是属于“天才”地猜测病因、病症,没有一个评判的金标准,难免发生见仁见智的争论。
值得注意的是,《难经·五十八难》所说的五种伤寒病,与后世的定义不完全相同。《难经》的定义完全根据脉证,其中并未提季节气候因素;后世命名外感热病,多数局限于季节气候因素。后世说伤寒、中风多在冬春;热病、暑病、湿温,发于夏季,或者发于秋初,都与季节的主气有关。《难经》按脉证命名,体现辨证论治精神;后世按季节命名,希望能够“审因论治”。然而,“病因之难求”,曾经困扰了中医几千年。
由于《难经》的影响,汉以后,《素问》《灵枢》大力论述的热病,完全被广义伤寒所代替,不再被学术界所重视,“热病”证治,几乎成了绝学。《难经》的广义伤寒学说,得到汉末张仲景的推崇与遵循,他著成《伤寒杂病论》,使伤寒病证治空前丰富,也促使《素问》《灵枢》的热病学说逐渐淡出历史舞台。在金元医学争鸣中,寒凉派的开山大师刘河间,虽然大力倡导“伤寒即是热病”,不能作寒医,但他的著作仍称作《伤寒直格》《伤寒标本类萃》,而不以热病名书。
伤寒学派的创立,还与张仲景引用的《阴阳大论》有关。《阴阳大论》被张仲景引用之后,很快就散佚了,没有流传下来。唐代王焘管理国家图书,他在著作《外台秘要》的时候,引用的《阴阳大论》是从《伤寒例》转引的选段。这个选段的《阴阳大论》还见于敦皇卷子之中,宋金之后的医学家,也很看重《伤寒例》之中引用的这个选段,原因就是其成就非常高。
张仲景在《伤寒例》里,开篇就说“《阴阳大论》云”,把《阴阳大论》的有关文字,作为了他自己对于伤寒学说的总论。
《阴阳大论》云:春气温和,夏气暑热,秋气清凉,冬气冷冽,此则四时正气之序也。冬时严寒,万类深藏,君子固密,则不伤于寒。触冒之者,乃名伤寒耳。其伤于四时之气,皆能为病,以伤寒为毒者,以其最成杀厉之气也。中而即病者,名曰伤寒;不即病者,寒毒藏于肌肤,至春变为温病,至夏变为暑病。暑病者,热极重于温也。是以辛苦之人,春夏多温热病,皆由冬时触寒所致,非时行之气也。凡时行者,春时应暖,而反大寒;夏时应热,而反大凉;秋时应凉,而反大热;冬时应寒,而反大温。此非其时而有其气,是以一岁之中,长幼之病多相似者,此则时行之气也(笔者按:此上文字被《外台》引为“阴阳大论云”*)。
夫欲候知四时正气为病,及时行疫气之法,皆当按斗历占之。九月霜降节以后,宜渐寒,向冬大寒,至正月雨水节后,宜解也。所以谓之雨水者,以冰雪解而为雨水故也。至惊蛰二月节后,气渐和暖,向夏大热,至秋大凉。从霜降以后,至春分以前,凡有触冒霜露,体中寒即病者,谓之伤寒也。九月十月,寒气尚微,为病则轻;十一月十二月,寒冽已严,为病则重;正月二月,寒渐将解,为病亦轻。此以冬时不调,适有伤寒之人,即为病也。
其冬有非节之暖者,名曰冬温。冬温之毒与伤寒大异,冬温复有先后,更相重沓,亦有轻重,为治不同,证如后章。从立春节后,其中无暴大寒,又不冰雪,而有人壮热为病者,此属春时阳气发于(外),冬时伏寒,变为温病。
从春分以后,至秋分节前,天有暴寒者,皆为时行寒疫也。三月四月,或有暴寒,其时阳气尚弱,为寒所折,病热犹轻;五月六月,阳气已盛,为寒所折,病热则重;七月八月,阳气已衰,为寒所折,病热亦微。其病与温及暑病相似,但治有殊耳。
十五日得一气,于四时之中,一时有六气,四六名为二十四气也。然气候亦有应至而不至,或有未应至而至者,或有至而太过者,皆成病气。但天地动静,阴阳鼓击者,各正一气耳。是以彼春之暖,为夏之暑;比秋之忿,为冬之怒。是故冬至之后,一阳爻升,一阴爻降也;夏至之后,一阳气下,一阴气上也。斯则冬夏二至,阴阳合也;春秋二分,阴阳离也。阴阳交易,人变病焉。此君子春夏养阳,秋冬养阴,顺天地之刚柔也。小人触冒,必婴暴疹。须知毒烈之气,留在何经而发何病,详而取之。是以春伤于风,夏必飧泄;夏伤于暑,秋必病疟;秋伤于湿,冬必咳嗽;冬伤于寒,春必温病。此必然之道,可不审明之?
被《外台》引为“阴阳大论云”的文字虽然见于第一自然段,此下的《伤寒例》文字是张仲景的论述,还是继续引用的《阴阳大论》的有关内容,我们现今是无法确知的。但是有一点,《阴阳大论》既然被张仲景看重,而且是一部专门的著作,似乎不应当只有这么几行字。下面的有关论述,有可能还是《阴阳大论》的思想。这样说,并没有贬损张仲景的意思,只是为了追本溯源,“把著作还先贤,把叙述给后人”,尽量符合历史的本来面目。
即使是《外台》所引用的这一小段《阴阳大论》,也给我们传达了浓厚的外感热病学说的新思想。“伤于四时之气,皆能为病,以伤寒为毒者,以其最成杀厉之气也。”秋冬寒气主杀藏,其产生疾病的严重性,自然不同于主生长的春夏季节,用“寒毒”来形容寒邪的性质,这在此前是未见论述的,这是古人看重伤寒的主要原因,也是广义伤寒学说产生的理论基础。
《阴阳大论》还首次提出“寒毒藏于肌肤”的问题,既发展了《素问》“冬伤于寒,春必病温”的思想,也使《难经》所说的“伤寒有五”的五种外感热病之间,具有了相互转化的联系。同时也是后世伏气温病学说的真正奠基之作。
《阴阳大论》还首次明确提出了“时行病”的概念,它与古老的疫病学说一样,指的都是“长幼之病多相似者”,是现代意义上的爆发性流行病。更进一步提出了流行的原因是“非其时而有其气”,用自然界气候异常进行解释,既不同于古代的神鬼降灾说,也不是不可知论。这一观点,此后被广泛应用,《诸病源候论》还发挥成“时行诸候”,与伤寒温病一起并列探讨。
《伤寒例》云:“九月十月,寒气尚微,为病则轻;十一月十二月,寒冽已严,为病则重;正月二月,寒渐将解,为病亦轻。此以冬时不调,适有伤寒之人,即为病也。”说明秋末至春初,长达近六个月的时间内,伤寒是主要的外感病。而且其它季节另六个月之中,也常见到感受寒邪的外感病,所以《伤寒例》又说:“三月四月,或有暴寒,其时阳气尚弱,为寒所折,病热犹轻;五月六月,阳气已盛,为寒所折,病热则重;七月八月,阳气已衰,为寒所折,病热亦微。其病与温及暑病相似,但治有殊耳。”四季都有伤寒,足见其为病的广泛性。
《阴阳大论》对于季节气候与外感病关系的重视,超越了《难经》的有关学说。它虽然有“君子固密,则不伤于寒”的思想,但是,仍然有“外邪决定论”的意蕴,是消极的预防思想的体现,对于人体正气在发病过程之中的作用,认识不足;或者只述其一,未云其二,有立论不周之嫌。我们不是为了苛责古人,而“吹毛求疵”、“鸡蛋里挑骨头”,而是为了正确地对待前人的进步与不足,为了阐明外感热病学说的点滴进步或偏失。张仲景与此不同,他虽然引用了《难经》《阴阳大论》的有关论述,却不是完全照搬信条,而是十分重视人体正气在发病过程中的作用。他说:“夫人禀五常,因风气而生长,风气虽能生万物,亦能害万物,如水能浮舟,亦能覆舟。若五脏元真通畅,人即安和。客气邪风,中人多死,千般疢难,不越三条:一者,经络受邪入脏腑,为内所因也;二者,四肢九窍,血脉相传,壅塞不通,为外皮肤所中也;三者,房室、金刃、虫兽所伤。以此详之,病由都尽。”
张仲景在前人认识的基础上,既继承了“君子固密,则不伤于寒”的思想,而主张“若人能养慎,不令邪风干忤经络”;又把外因与内因结合起来考虑,尤其突出了内因在发病过程中的作用。他认为,即使是外邪入里,也是“为内所因”,有其内在的根据。
他强调生活养生的预防作用,所谓“无犯王法、禽兽灾伤”,不只是避免皮肉之苦,更是预防心灵创伤,“精神内守”的基本保障。因为犯王法和遭受虫兽灾害的伤害,除了肉体要受伤之外,精神的创伤是不可避免的。“房室勿令竭乏”不是禁欲,也不是纵欲,而是要有节制,是防止精血耗伤、正气亏损的有效方法。所谓“服食节其冷热苦酸辛甘”,讲的是饮食起居有常度,“不妄做劳”,不偏嗜偏食,因为《素问》说“阴之所生,本在五味;阴之五宫,伤在五味”。处理好这些关系,就能够“不遗形体有衰,病则无由入其腠理。”此与《素问》“正气存内,邪不可干”完全一致。”也极大地丰富和发展了《阴阳大论》“不伤于寒”的思想。
人们在发热之时,往往可以追溯到近期感受寒邪的情况,而且在发热的初期常可见到“恶寒”的表现,很容易认识到发热的诱因是伤于寒气或伤于寒邪,程度更甚者,也可以称之为“寒毒”、“寒疫”之气。对于那些既不是处于寒冷季节、又没有恶寒症状的发热病人,古人也推测是与伤寒有关,只是把伤于寒的时间大大地向前推移到冬季,称其为“伏气伤寒”,或叫温病、暑病。故《伤寒例》云:冬季“中而即病者,名曰伤寒;不即病者,寒毒藏于肌肤,至春变为温病,至夏变为暑病。暑病者,热极重于温也。是以辛苦之人,春夏多温热病,皆由冬时触寒所致,非时行之气也。”由此可以说明寒邪致病的严重性和广泛性。
张仲景在《伤寒论·自序》中说:“余宗族素多,向余二百,建安纪元以来,犹未十稔,其死亡者,三分有二,伤寒十居其七。”他在《伤寒例》中引《阴阳大论》之文云:“其伤于四时之气,皆能为病,以伤寒为毒者,以其最成杀厉之气也。中而即病者,名曰伤寒;不即病者,寒毒藏于肌肤,至春变为温病,至夏变为暑病。”张仲景因此将自己的著作命名为《伤寒杂病论》,使《难经》提出的广义伤寒学说,完成了向临床的过渡。
伤寒学说的主要成就
伤寒学说所取得的主要成就,按照邓铁涛教授以发展的观点看待外感热病的思想进行总结,大约有以下几个方面:
(一)重视外邪致病因素的作用
《素问》《灵枢》之前的外感热病,虽然已经有了“今夫热病者皆伤寒之类也”的外因认识,但是,并没有在疾病的命名上予以突出体现,所以名热病而不云伤寒。伤寒学说崛起之后,改变了命名方法,把以证候命名的学术特征,转变为以外邪致病因素命名疾病。命名方法的转变,意味着学术着眼点的不同,意味着战略目标的转移,尽管这种“转移”的得失还有待于历史的验证,但是,自汉末一直到明末清初,伤寒学派的新的命名方法,都得到了历代医家的遵循与继承,影响学术界一千多年。温病学家虽然谈论的是温病,但是命名方法上仍然借助伤寒学家的方法,而没有借助于热病学说以突出证候命名的特点。
重视外邪致病因素,在当时具有促进学术发展的积极意义。因为,《素问》《灵枢》只提到发热为主就是热病,那么,这种热病是如何产生的?是限定于“冬伤于寒”还是可以泛发于四季?伤寒学家的认识有了新的发展,《阴阳大论》首先提出来“寒毒”之说,强调了寒邪致病的严重性和广泛性,四季都可以有伤寒。这是明显不同于前人的观点。而且,还提出来“时行寒疫”的学说,认为严重流行的传染病,大多与气候有寒潮有关。
《伤寒例》还提出来“更感异气,变为他病”的观点,把外感寒邪作为一切外感热病的基础因素。《伤寒例》说:“若更感异气,变为他病者,当依后坏证病而治之。若脉阴阳俱盛,重感于寒者,变为温疟;阳脉浮滑,阴脉濡弱者,更遇于风,变为风温;阳脉洪数,阴脉实大者,更遇温热,变为温毒。温毒为病最重也;阳脉濡弱,阴脉弦紧者,更遇温气,变为瘟疫。以此冬伤于寒,发为温病,脉之变证,方治如说。”在《难经·五十八难》中“脉阴阳俱盛”本来是伤寒的脉象,现在提出来“若脉阴阳俱盛,重感于寒者,变为温疟”显然不同于《难经》的观点;“阳脉浮滑,阴脉濡弱”是《难经》所说的“中风”的典型脉象,《伤寒例》却提出来“阳脉浮滑,阴脉濡弱者,更遇于风,变为风温”,也与《难经》不同;《伤寒例》所说的“阳脉洪数,阴脉实大者,更遇温热,变为温毒”,也应当脱胎于《难经·五十八难》所说的“热病之脉,阴阳俱浮,浮之而滑,沉之散涩”;《伤寒例》所说的“阳脉濡弱,阴脉弦紧者,更遇温气,变为瘟疫”,也是《难经》“湿温之脉阳濡而弱,阴小而急”的发展。
因此,经过《伤寒例》的再认识,《难经》的“伤寒有五”中的伤寒、中风、热病、湿温,已经通过“更感异气”,都变成了温疟、风温、温毒、瘟疫,都变成了后世所说的温病,为瘟疫、温病学派的诞生开创了先河,完成了伤寒向温病转化的理论阐释。也就是说,伤寒与温病的界限,在《伤寒例》作者的眼里,是可以转化的,可以由伤寒转为温病,“以此冬伤于寒,发为温病,脉之变证,方治如说”。伤寒与温病的界限,并不象后世温病学家所说的那样如水火冰炭之别,不可逾越。《伤寒例》的伤寒“更感异气”可以向温病转化的观点,对于今天的寒温统一,仍然具有启迪意义。
(二)努力探索外感热病的多样性
“热病”是很笼统的说法,是众多疾病的总概括。都是发热为主的热病,在不同的季节里,其临床过程是不一样的;即使是同一季节里,不同人所患的热病也是有所区别的,该怎样认识外感热病的这些区别呢?《难经》的“伤寒有五”学说,《伤寒例》的“更遇异气,变为他病”的学说,可以比较好地解释外感热病的复杂性,也可以为千变万化的临床现象,提出理论思考。
《伤寒例》关于外感热病的多样性的认识,启发了后世温病学家。吴鞠通《温病条辨》说:“温病者,有风温、有温热、有温疫、有温毒、有暑温、有湿温、有秋燥、有冬温、有温疟。”吴鞠通所说的这九种温病,几乎囊括了仲景时代的所有外感热病。所不同的是,《伤寒例》用广义伤寒来概括这九种温热病,并且“悉以治伤寒之法治之”,而吴鞠通则用广义温病来概括。因此,吴鞠通说“此九条(温病),见于王叔和《伤寒例》中居多,叔和又牵引《难经》之文以神其说。按时(代)推病,实有是证,叔和治病时,亦实遇是证。但叔和不能别立治法,而叙于《伤寒例》中,实属蒙混,以《伤寒论》为外感之妙法,遂将一切外感,悉收入《伤寒例》中,而悉以治伤寒之法治之。” 吴鞠通承认仲景时代也有他说的几种温病,其区别只是他用温病的治疗方法进行治疗,而仲景、叔和却是用伤寒的方法进行治疗的。
(三)辨证方法的进步与发展
华佗独创“伤寒六部传变”和以汗吐下三法治伤寒的学说,为我们留下了极为难得的学术见解。他还非常重视伤寒病过程中“胃烂斑出”的证治,实为后世温病学家辨治斑疹的先驱。他的学说深受王叔和、《诸病源候论》《千金》《外台》等医家的推崇,影响极为深远。
华佗论述伤寒病证治的著作,虽久已失传,但孙思邈《备急千金要方》引华佗曰:“夫伤寒始得,一日在皮,当摩膏火灸之即愈。若不解者,二日在肤,可依法针,服解肌散发汗,汗出即愈。若不解,至三日在肌,复一发汗即愈。若不解者,止,勿复发汗也。至四日在胸,宜服藜芦丸,微吐之则愈。若病困,藜芦丸不能吐者,服小豆瓜蒂散,吐之则愈也。视病尚未醒醒者,复一法针之。五日在腹,六日入胃。入胃乃可下也。若热毒在外,未入于胃,而先下之者,其热乘虚入胃,即胃烂也。然热入胃,要须下去之,不可留于胃中也。胃若实热为病,三死一生,皆不愈。胃虚热入烂胃也,其热微者,赤斑出。此候五死一生;剧者黑斑出,此候十死一生。但论人有强弱,病有难易,得效相倍也”。
《外台》所引“华佗曰”此下还有“病者过日,不以时下之,热不得泄,亦胃烂斑出矣”
《千金》与《外台》成书相差百年左右,皆引用华佗的伤寒学说,文字基本相同。是孙思邈、王焘都见到了华佗的著作,而分别引用,还是《外台》转引自《千金》?笔者倾向于是后者。如果是前者,说明唐代中叶华佗的著作还在流传;假如是后者,那就有可能说明华佗的著作当时已经失传。
华佗“六部传变”不同于《素问》六经,其只云伤寒而不称热病,由此也可推知其学术主张,应当受到《难经》与《阴阳大论》的影响[1]。但也受到《素问·热论》影响,故云“日传一部”。然而,华佗“六部传变”学说,毕竟不同于《素问·热论》和仲景《伤寒杂病论》的六经辨证,自成一套辨证体系,体现出他对伤寒病的独特认识。“六部传变”的传变方式,与《素问·热论》一样,也是把发病日数作为一个非常重要的指标,当成临床治疗的依据,虽有整体把握伤寒病情变化的优点,但是验之于临床,难以完全相符。“日传一部”与《素问·热论》“日传一经”一样失之于拘泥。仲景《伤寒例》中“当一二日发”“当三四日发”、《伤寒论》“伤寒三四日”“太阳病四五日”等“或然之词”的应用,则更能切合临床实际,更符合辨证论治精神,而不是象《热论》那样强调“三日前后分汗泄”,或象华佗那样按伤寒病的日期分别使用汗吐下三法,《伤寒论》不愧为辨证论治的典范。
《千金》引王叔和曰:“伤寒病者,起自风寒,入与腠里与精气分争,荣卫否隔,周行不通。病一日至二日气在孔窍皮肤之间,故病者头疼恶寒、腰背强重。此邪气在表,发汗则愈。三日以上气浮在上部,填塞胸心,故头痛心中满,当吐之则愈。五日以上气沉结在藏,故腹胀身重、骨节烦疼,当下之则愈。明当消息病之状候,不可乱投汤药,虚其胃气也”。王氏此论源于华佗,又有所阐发,使汗吐下三法更明晰易施,同时,论明邪气在胸与入腹,为气之浮沉所致。化引原文,十分简洁。
《伤寒例》正是体现出仲景遵经而不泥古的学术风格,如:“凡伤于寒则为热病,热虽甚不死。若两感于寒而病者,必死。尺寸俱浮者,太阳受病也,当一二日发,以其脉上连风府,故头项痛、腰脊强;尺寸俱长者,阳明受病也,当二三日发。以其脉侠鼻、络于目,故身热、目痛、鼻干、不得卧;尺寸俱弦者,少阳受病也,当三四日发。以其脉循胁络于耳,故胸胁痛而耳聋。此三经皆受病,未入于府者,可汗而已。尺寸俱沉细者,太阴受病也,当四五日发。以其脉布胃中,络于嗌,故腹满而嗌干;尺寸俱沉者,少阴受病也,当五六日发。以其脉贯肾,络于肺,系舌本,故口燥舌干而渴;尺寸俱微缓者,厥阴受病也,当六七日发。以其脉循阴器,络于肝,故烦满而囊缩。此三经受病,已入于府,可下而已。”在这段文字里,对《素问·热论》原文进行了改动和补充,涵义深远。《热论》“伤寒一日,巨阳受之”为限定之词,此则改为“当一、二日发”等或然之词,意寓不必“日传一经”。将“入脏”改为“入腑”,因腑病多用通下之法,而脏病少有可下之证;将“可泄而已”改为“可下而已”,《素问》用“泄”字与其多用针刺有关,改为“下”字则能与六经病篇诸承气汤相呼应。将六经病主脉增补在证侯之前,与仲景重视脉诊的特点颇为一致,如仲景六经病各篇题均为“辨x x 病脉证并治”;其自序云:“并平脉辨证”;治坏病须“观其脉证,知犯何逆,随证治之”。等等,均为脉在证先,观脉识证。由此可知,《伤寒例》与《伤寒论》文字内容如神龙出没,前呼后应,实出仲景之手笔。
张仲景对于伤寒的辨证方法,虽然继承《素问·热论》六经辨证的思想,但是,在具体运用六经的时候,加进了自己独特的学术见解,使之更切于临床实际情况。其突出的表现,就是创立了半在表半在里的“半表半里”概念,阐明了三阴证的本质。
所谓“半表半里”证,是张仲景的创造,也是他善于观察临床实际病情得出的客观认识。本来,按照对立统一的观点认识问题,世界上的病情不是表就是里,表与里之间是不会出现“中间地带”的,出现了“中间地带”,概念就容易模糊,就会让人们觉得不确定,不规范。但是,世界上的事物就是这么复杂,一切绝对的界限是不存在的。人体本身就是一个复杂有机体,疾病过程也是受各种因素影响而出现的十分复杂的临床现象。想当然地人为界定人体患病的状态,那是很不容易的。张仲景根据外感热病的实际过程,发展了《素问·热论》的有关认识,创造性地在里与表之间辟出一块地域,提出半表半里的概念。在临床工作中,根据患者寒热往来、默默不欲饮食、口苦咽干目眩的临床证候,选用小柴胡汤进行治疗,疗效非常之好。张仲景甚至告诉我们“凡有柴胡证,不必悉具,但见一证便是”,这是多么可贵的经验!
明代外感热病学家吴又可,认真观察传染病的发病与传变过程,提出了外感邪气“从口鼻而入”,先进入到皮里膜外的“膜原”,然后再离开膜原,分别向表、向里传变,提出了“疫有九传”的学说。“膜原”的位置,虽然历代有不同的认识,但属于“半表半里”是没有争议的。吴又可创立的“达原饮”,治疗邪在膜原的半表半里证,也是疗效卓著的。张仲景所提出的半表半里证,一直得到后世医家的尊重与遵循。
三阴证是张仲景发展《素问·热论》有关辨证理论的重要贡献,不仅是他看到了外感热病的过程之中,可以直中三阴出现以虚寒为主要表现的临床证候,就是在一派热象的进程之中,也可能突然转变,由里实热,突然转为里虚寒,这种翻天覆地的大变局,没有足够的临床经验,没有过人的胆识是不会参透的。张仲景的可贵之处,就在于他能够从临证实际出发,而不是从概念出发,发现了外感热病的突变,这一点连清代的温病学家也要好好向他学习。因为虽然有“炉烟虽熄,不可就云虚寒,恐灰中有火”的现象,但一定要以临床证候为依据,不能以“恐”代“察”,更不能想不到证候的突然转变。这一点,在抗击SARS的时候就有所表现,我们有的临床工作者,面对患者出现的虚寒证候不敢大胆使用温益药,思想被某些观念所束缚,就说明我们对于张仲景的学说还没有完全掌握。
(四)治疗方法的丰富与繁荣
代表外感热病学说成就的《素问》《灵枢》,其中提出的治疗方法,主要有《素问·热论》所提出的“其未满三日者,可汗而已;其满三日者,可泄而已”。“体若燔炭,汗出而散”,“热者寒之”,《素问·刺热篇》提出:“诸治热病,以饮之寒水乃刺之,必寒衣之,居止寒处,身寒而止也。”注重物理降温。
由于时代和学术特长的关系,《素问·刺热篇》提出,治疗热病,“病甚者为五十九刺。”“五十九刺”后世较少应用,尤其是在仲景《伤寒论》问世之后,药物疗法空前丰富,用“五十九刺”取汗更为少见。
华佗用汗吐下三法治疗伤寒,发汗的方法有摩膏、针刺、药物取汗,已经有所发展。
仲景《伤寒杂病论》,不仅注重外感病的发热,而且对发热的不同程度,发热的伴随症状,都进行了更为细致的区别,给予不同的治疗方法,也即辨证论治的方法。比如发热的同时伴有恶寒,属于表证发热,需要发汗解表治疗。再进一步划分,在发热恶寒同时存在的时候,如果属于没有汗出,或有脉浮紧和呼吸喘促,可以使用麻黄汤;如果发热恶寒,伴有汗出,或有鼻鸣干呕,应当使用桂枝汤;如果是素有咳喘,又新有外感表证,则须选用桂枝汤加厚朴、杏仁;如果外感表证,发热恶寒的同时,有饮邪停聚心下,则需要用小青龙汤进行治疗;如果发热恶寒的同时,兼有内热口渴,烦躁身痛,则需要用大青龙汤治疗。
临床上常常有误治之后,表证未去又添新的正气损伤的情况,如伤阴、伤阳、身痛、心悸、欲作奔豚等证,应当分别采用桂枝加葛根汤、桂枝加附子汤、桂枝加芍药生姜各一两人参三两新加汤、桂枝加蜀漆龙骨牡蛎汤、桂枝加桂汤等进行治疗。仲景还有桂枝加芍药汤、桂枝加大黄汤、桂枝麻黄各半汤、桂枝二麻黄一汤、麻黄杏仁甘草石膏汤、麻黄附子细辛汤、麻黄附子甘草汤、葛根汤、葛根芩连汤等与表证有关的方剂。
《伤寒论》对下法的使用,也很细致:用大承气汤、小承气汤、调胃承气汤治热结于里;桃核承气汤、抵当汤、抵当丸治疗血热互结;十枣汤、大陷胸汤、大陷胸丸、小陷胸汤治疗水热互结,或是痰饮与热互结,等等。仲景治疗伤寒的法则、方药,细密如此,决非汗、泄二法,或汗、吐、下三法的几个药方,所能简单概括。仲景六经辨证的内容,博大精深、丰富多彩。难怪王叔和《脉经序》说:“仲景明审,亦候形证,一毫有疑,则考校以求验。故伤寒有承气之戒,呕哕发下焦之问。而遗文远旨,代寡能用,旧经秘述,奥而不售。遂令末学,昧于原本,互滋偏见,各逞技能,至微疴成膏肓之变,滞固绝振起之望。良有以也。”唐代医学大家孙思邈也说:“伤寒热病,自古有之,名贤睿哲,多所防御,至于仲景特有神功。寻思旨趣,莫测其致,所以医人未能钻仰”。仲景六经辨证的学术特长,是在宋代之后才被认识的。
张仲景的《伤寒论》使外感热病,具备了汗吐下和温清消补八法,常用治疗方剂达到113方。可用于治疗的方剂的空前丰富,使临床选用“难于取舍”,因此,才有了“辨证论治”的必要。假如,对于外感热病,只有汗法与下法,而且是按日期使用,就不会有“辨证论治”的可能。
张仲景六经证候网罗之广泛,辨证治疗方法之空前丰富,促使外感热病形成专门的学科,外感热病学说由理论走向了临床实践。
邓铁涛教授说:“张仲景医学渊源于‘医经家’与‘经方家’。《伤寒论》以经方家之著作《平脉辨证》(《汤液经》等)为蓝本,但以医经之理论为指导加以整理提高而成[2]”。诚如邓老所言,张仲景医学成就之所以突出,原因就是对于前人经验的广泛深入的汲取,把汉代医学四大流派之中的主要精华,都吸收进他的著作之中了。
伤寒学说的某些不足
任何学术的发生与发展,都不免受到时代的限制,张仲景的伤寒学说虽然空前丰富,但是并没有解决外感热病的所有问题。邓铁涛教授说:“由于社会发展,人类生活日趋复杂,疾病也比较复杂。医学不能一成不变,所以金元学者在推崇张仲景学说时修正补充他之不足。如刘河间自定双解、益元散,这是从方药方面开始试图修正张仲景学说;而王安道则从立法方面修改张仲景学说,把《伤寒论》限制于‘即病之伤寒’。至于张洁古认为古方不能疗新病,则连张仲景的方法亦怀疑,这些都为温病学说的产生埋下了种子[3]”。
伤寒学说的不足,主要是解表方法的不足。仲景时代没有辛凉解表法[4]。《素问》认为“发表不远热”,汗法以温热药为主;《神农本草经》《汤液经》都以温热药解表;出土的汉代医简也用温热药解表,说明汉代以前从理论到实践对辛凉解表还缺乏认识。仲景对伤寒表证并未言“当辛温解表”,或“当散寒邪”,而只云“当解表”、“当发汗”。并且对麻黄汤、桂枝汤发汗解表十分谨慎,除严格限定适应证之外,还嘱以少量多次服用,取微似汗出,中病即止,不必尽剂;并且要温覆,啜热稀粥以助药力。其不肯多用热药,慎用辛温发汗若此,说明辛温解表药虽可用,又难以应用,稍有不慎即成误治,变为坏病。仲景还对误汗后变证详加论述,多达60余条,也说明了这一问题。
北宋韩祗和有感于辛温解表难用,在《伤寒微旨论》中提出“伤寒热病乃郁阳为患”之说,避开了伤寒热病病因上的“寒”字,从郁阳为热着眼,发汗解表全不用仲景麻黄汤、桂枝汤等辛温解表方药,而是按不同季节分别创制辛凉解表方药,其组成药物多为柴胡、薄荷、葛根、黄芩、知母、石膏、前胡等寒凉之品。其后庞安常《伤寒总病论》、朱肱《南阳活人书》继承其学术经验,而且改进为在春夏之时于仲景麻桂方中加入黄芩、葛根、知母、石膏等寒凉药物,实乃变辛温发汗之方成为辛凉解表之剂,使古方得以新用,后世多予遵从。金代刘完素《伤寒直格》阐发《素问》热病理论,认为伤寒就是热病,“六经传受,自浅至深,皆是热证”,“只能作热治,不能作寒医”。旗帜鲜明地自制辛凉清解方剂,被后世尊为寒凉派的开山,影响深远。
金元时期特别值得提出的外感热病学家是张子和,他在《儒门事亲》中第一次明确提出了“辛凉解表法”,他说:“发汗亦有数种,世俗只知惟温热者可为汗药,岂知寒凉亦能汗也。”并列举了各种不同性味的发汗解表药物。此外,还有许多医家强调伤寒、温病,其证不同,治有别法,反对以麻桂方等辛温解表法普治一切外感热病。
明清温热病学家对辛凉解表方药更加重视,王安道《医经溯洄集》有感于用辛温解表法普治一切外感病易生弊端,愤而提出“呜呼!法也,方也,仲景专为即病之伤寒设,不兼为不即病之温暑设也”。提出仲景方只能治疗冬季的伤寒,却不可以治疗春季温病、夏季暑病的观点。其后陶华《伤寒六书》也采前贤有关论述,认为不能用温热药治疗温病、暑病。吴又可著《温疫论》,专门阐发四季皆有温疫,反对以伤寒辛温解表法治疗温疫,这一特点,我们将在后面的正文中还会看到更为详细的论述。
对于辛凉解表法的重视,催生了温病学派的诞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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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曹东义主编:《神医扁鹊之谜》168页:“扁鹊与《难经》《素问》《灵枢》的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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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焘《外台秘要》、图书集成印书局、19898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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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曹东义:华佗“六部三法”伤寒学说的历史意义、《中华医史杂志》、20023159—16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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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邓铁涛:《伤寒论》叙例辨,见《邓铁涛医集》人民卫生出版社、19952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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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邓铁涛:温病学说的发生与成长、《中医杂志》1955年8月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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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曹东义等“辛凉解表法的历史形成过程研究”、《河北中医药学报》 2000 ;15(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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