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曹东义 于 2016-8-4 09:49 编辑 ! I) k8 _' M. k1 e f;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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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佗的伤寒“六部传变”学说华佗生活于东汉末年,与仲景同时代。《三国志》与《后汉书》中都有他的传记,称他为沛国,谯人,即今安徽亳县人。曹操的爱子仓舒(曹冲)死于建安十三年,也即公元208年,曹操曾经说:“吾悔杀华佗,令此儿强死也”。所以,华佗应当死于公元208年之前。当时正是仲景著作《伤寒杂病论》的时期,即“建安纪年”十年(公元205年)之后。东汉末年的这两位医学巨匠都对伤寒学说有着深刻的见解,发展了伤寒证治,但是,我们没有资料可以证明他们曾经相识,并有过互相影响。比较两位医学家对于伤寒病的论述,不难看出两位伟大的医学家,都对伤寒病的证治进行过深入的研究,并且都取得了前无古人的成就,值得我们深思。华佗独创“伤寒六部传变 ”和以汗吐下三法治伤寒的学说,为我们留下了极为难得学术见解。他还非常重视伤寒病过程中“胃烂斑出”的证治,实为后世温病学家辨治斑疹的先驱。他的学说深受王叔和、《诸病源候论》《千金》《外台》等医家的推崇,影响极为深远。 华佗对伤寒“六部、三法”的表述: 华佗论述伤寒病证治的著作,虽久已失传,但在王叔和散佚的医学著作中,和现存的《诸病源候论》、《千金要方》、《外台秘要》等医学著作中,都引有华佗关于伤寒病证治的论述。其中以孙思邈的引述最为系统和详备,最有参考价值。 孙思邈《备急千金要方》引华佗曰:“夫伤寒始得,一日在皮,当摩膏火灸之即愈。若不解者,二日在肤,可依法针,服解肌散发汗,汗出即愈。若不解,至三日在肌,复一发汗即愈。若不解者,止,勿复发汗也。至四日在胸,宜服藜芦丸,微吐之则愈。若病困,藜芦丸不能吐者,服小豆瓜蒂散,吐之则愈也。视病尚未醒醒者,复一法针之。五日在腹,六日入胃。入胃乃可下也。若热毒在外,未入于胃,而先下之者,其热乘虚入胃,即胃烂也。然热入胃,要须下去之,不可留于胃中也。胃若实热为病,三死一生,皆不愈。胃虚热入烂胃也,其热微者,赤斑出。此候五死一生;剧者黑斑出,此候十死一生。但论人有强弱,病有难易,得效相倍也(笔者按:《外台》所引“华佗曰”此下还有“病者过日,不以时下之,热不得泄,亦胃烂斑出矣”)。 得病无热,但狂言,烦躁不安,精彩言语,不与人主相主当者,勿以火迫之,但以猪苓散一方寸匕,服之。当与新汲水一升,若二升,强饮之。令以指刺候中,吐之,病随手愈。若不能吐者(笔者按:《外台》此下还有“此病辈多不善”),勿强与水,水停则结心下也。当更以余药吐之。皆令相主,不尔更致危矣。若此病辈,不时(笔者按:此“时”字 《外台》作“急”,于义为切)以猪苓散吐解之者,其死殆速耳。亦可先去毒物,及法针之,尤佳。夫饮膈实者,此皆难治。此三死一生也。病者过日,不以时下,则热不得泄,亦胃烂斑出。(笔者按:此划线部分,为《外台》引文所无。盖已见于前,今本《千金》错简于此。) 春夏勿大吐下,秋冬无大发汗。发汗法,冬及始春,大寒时,宜服神丹丸。亦可摩膏、火灸。若春末,及夏月、始秋,此热月不宜火灸,及重覆。宜服六物青散,若崔文行度瘴散,赤散、雪煎亦善。若无丸散及煎者,但单煮柴胡数两。伤寒、时行亦可服以发汗,至再三发汗不解,当与汤。实者,转下之。 其脉朝夕驶者,为辟实也;朝平夕驶者,非辟也。转下汤为可早与。但当少与,勿令大下耳。少与,当数其间也。 诸虚烦热者,与伤寒相似,然不恶寒,身不疼痛,故知非伤寒也。不可发汗。头不痛,脉不紧数,故知非里实,不可下也。如此内外皆不可攻,而(笔者按:《外台》此下还有一“师”字)强攻之,必遂损竭,多死,难全也。此虚烦,但当与竹叶汤。若呕者,与橘皮汤。一剂不愈,为可重与也。此法(笔者按:《外台》此下还有“官泰”二字,似为孙思邈所删)数用,甚有效验。伤寒后虚烦,宜服此汤 [1]。” 《千金》与《外台》成书相差百年左右,皆引用华佗的伤寒学说,文字基本相同。是孙思邈、王焘都见到了华佗的著作,而分别引用,还是《外台》转引自《千金》?笔者倾向于是后者。如果是前者,说明唐代中叶华佗的著作还在流传;假如是后者,那就有可能说明华佗的著作当时已经失传。 华佗“六部传变”不同于《素问》六经:《素问》《灵枢》之前,中医学认为外感热病虽与伤于寒邪有关,但古人只称其为“热病”,而不名其为“伤寒”。《难经》“伤寒有五”之论,创立了广义伤寒学说,此说以及《阴阳大论》的伏邪温病与多种温热病属于伤寒的思想,对仲景产生了巨大的影响,他著成了我国第一部外感病论治的专著,取名为《伤寒杂病论》。华佗在其著作之中只云伤寒,而不称热病,由此也可推知其学术主张,应当受到《难经》与《阴阳大论》的影响[2]。 华佗伤寒“六部传变”的学说是:一日在皮,二日在肤,三日在肌,皆属在表,可用汗法治疗;四日在胸,乃可用吐法;五日在腹,六日在胃。入胃之后可以用下法治疗。华佗在不可能见到《伤寒杂病论》的情况下,不用六经“条块分解”、一经一经地平列伤寒病的证候,而是按由表及里、由浅入深、自上而下的规律描述伤寒病的发展过程,故能自成体系,丰富了《素问》热病的传变学说;也可以说,“六部传变”是温病卫气营血辨证、三焦辨证学说的滥觞;其胃热、胃烂而致斑出的理论,足以弥补仲景之不足,受到温病学家,以及唐宋迄今不少医家的称道与遵循。 华佗伤寒“六部传变”的学说,不象仲景《伤寒杂病论》自序那样,标明“撰用《素问》《九卷》《八十一难》《阴阳大论》”。然而,从其内容来看,华佗创立这种伤寒“六部传变”的学说,虽然主要来自于临床实践,但也受到《素问·热论》影响,故云“日传一部”。但华佗“六部传变”学说,毕竟不同于《素问·热论》和仲景《伤寒杂病论》的六经辨证,自成一套辨证体系,体现出他对伤寒病的独特认识。华佗凭着这一独特的认识,指导临床实践,取得超越前人的疗效。 华佗“六部传变”的传变方式,与《素问·热论》一样,也是把发病日数作为一个非常重要的指标,当成临床治疗的依据,虽有整体把握伤寒病情变化的优点,但是验之于临床,难以完全相符。“日传一部”与《素问·热论》“日传一经”一样失之于拘泥。相比之下,仲景《伤寒例》中“当一二日发”“当三四日发”、《伤寒论》“伤寒三四日”“太阳病四五日”等“或然之词”的应用,则更能切合临床实际,更符合辨证论治精神,而不是象《热论》那样强调“三日前后分汗泄”,或象华佗那样按伤寒病的日期分别使用汗吐下三法,不愧为辨证论治的典范。 华佗治伤寒三法空前丰富:华佗在《素问·热论》以“汗泄二法”治疗热病的基础上,发展为用“汗吐下三法”治疗伤寒病。发汗之法,除保留针刺之外,还可以用膏摩、火灸的外治方法取汗解表;也可以通过内服解肌散、神丹丸、六物青散、崔文行度瘴散、赤散、雪煎等方药发汗,或单用柴胡发汗,使解表的治疗方法大为丰富。 华佗吐法也有瓜蒂散、赤小豆散、猪苓散、饮冷水探吐等多种方法。 华佗对下法有独到的认识,认为早下晚下都是误治,早下伤人正气,引邪深入,使病情加重;晚下则失去治疗时机,胃中邪热得不到及时治疗,往往导致胃烂斑出,致人死亡。后世温病学“斑出阳明”的理论,与此有着明显的渊源关系。 《华佗传》云:“府吏倪寻、李延共止,俱头痛身热,所苦正同。佗曰:‘寻当下之,延当发汗。’或难其异,佗曰:‘寻外实,延内实,故治之宜殊。’即各与药,明旦并起。”二人虽都是头痛发热,华佗却能够区别出一为在表,一为在里,分别用汗法和下法治之而速愈。虽然《华佗传》引文可能有误,但仍然可以说明,华佗对汗法与下法,运用得精妙与娴熟,与其常用三法治疗伤寒的学术特长,完全相符。 仲景《伤寒杂病论》,不仅注重外感病的发热,而且对发热的不同程度,发热的伴随症状,都进行了细致的区别,给予不同的治疗方法,也即辨证论治的方法。比如发热的同时伴有恶寒,属于表证发热,需要发汗解表治疗。再进一步划分,在发热恶寒同时存在的时候,如果属于没有汗出,或有脉浮紧和呼吸喘促,可以使用麻黄汤;如果发热恶寒,伴有汗出,或有鼻鸣干呕,应当使用桂枝汤;如果是素有咳喘,又新有外感表证,则须选用桂枝汤加厚朴、杏仁;如果外感表证,发热恶寒的同时,有饮邪停聚心下,则需要用小青龙汤进行治疗;如果发热恶寒的同时,兼有内热口渴,烦躁身痛,则需要用大青龙汤治疗。 临床上常常有误治之后,表证未去又添新的正气损伤的情况,如伤阴、伤阳、身痛、心悸、欲作奔豚等证,应当分别采用桂枝加葛根汤、桂枝加附子汤、桂枝加芍药生姜各一两人参三两新加汤、桂枝加蜀漆龙骨牡蛎汤、桂枝加桂汤等进行治疗。仲景还有桂枝加芍药汤、桂枝加大黄汤、桂枝麻黄各半汤、桂枝二麻黄一汤、麻黄杏仁甘草石膏汤、麻黄附子细辛汤、麻黄附子甘草汤、葛根汤、葛根芩连汤等与表证有关的方剂。 《伤寒论》对下法的使用,也很细致:用大承气汤、小承气汤、调胃承气汤治热结于里;桃核承气汤、抵当汤、抵当丸治疗血热互结;十枣汤、大陷胸汤、大陷胸丸、小陷胸汤治疗水热互结,或是痰饮与热互结,等等。仲景治疗伤寒的法则、方药,细密如此!决非汗、泄二法,或汗、吐、下三法的几个药方,所能简单概括。仲景六经辨证的内容,博大精深、丰富多彩。难怪王叔和《脉经序》说:“仲景明审,亦候形证,一毫有疑,则考校以求验。故伤寒有承气之戒,呕哕发下焦之问。而遗文远旨,代寡能用,旧经秘述,奥而不售。遂令末学,昧于原本,互滋偏见,各逞技能,至微疴成膏肓之变,滞固绝振起之望。良有以也。”唐代医学大家孙思邈也说:“伤寒热病,自古有之,名贤睿哲,多所防御,至于仲景特有神功。寻思旨趣,莫测其致,所以医人未能钻仰”。仲景六经辨证的学术特长,是在宋代之后才被认识的。 华佗六部传变受到后世推崇:自华佗伤寒病的“六部传变”学说行世之后,受到魏太医令王叔和的重视。《千金》引王叔和曰:“伤寒病者,起自风寒,入与腠里与精气分争,荣卫否隔,周行不通。病一日至二日气在孔窍皮肤之间,故病者头疼恶寒、腰背强重。此邪气在表,发汗则愈。三日以上气浮在上部,填塞胸心,故头痛心中满,当吐之则愈。五日以上气沉结在藏,故腹胀身重、骨节烦疼,当下之则愈。明当消息病之状候,不可乱投汤药,虚其胃气也”。王氏此论源于华佗,又有所阐发,使汗吐下三法更明晰易施,同时,论明邪气在胸与入腹,为气之浮沉所致,实为吴鞠通外感温病三焦辨证之雏形。 巢元方《诸病源候论》“伤寒诸候”,在引用了《伤寒例》中“阴阳大论”的有关内容之后,又云:“伤寒病者,起自风寒,入与腠里与精气交争,荣卫否隔,周行不通。病一日至二日,气在孔窍皮肤之间,故病者头疼恶寒、腰背强重。此邪气在表,洗浴发汗即愈。病三日以上,气浮在上部,胸心填塞,故头痛、心中满闷,当吐之则愈。五日以上,气深结在脏,故腹胀身重、骨节烦疼,当下之则愈”。很显然,这一段文字正是王叔和概括的华佗“六部传变”的有关内容,《诸病源候论》的作者将其置于卷首,其后才引用《素问·热论》“日传一经”的有关文字,足见其对“六部传变”学说的重视。 《诸病源候论》“时气诸候”,也是在引用了《伤寒例》有关文字之后,又云:“时病,一日在皮毛,当摩膏火灸愈。不解者,二日在肤,法针,服行解散汗出愈。不解,三日在肌,复发汗,若大汗即愈;不解,止,勿复发汗也。四日服藜芦丸,微吐愈;若病固,藜芦丸不吐者,服赤豆瓜蒂散,吐已解,视病者尚未了了者,复一法针之当解。不愈者,六日热已入胃,乃与鸡子汤下之愈。----时病始得,一日在皮,二日在肤,三日在肌,四日在胸,五日入胃。入胃乃可下也。”这一段关于时气病传变规律的论述,也源于华佗所说伤寒六部传变和三法治伤寒的学说。可见华佗关于外感热病由表入里、由浅至深、自上而下的“六部传变”学说,是一种普遍的规律,因此受到后世医家的重视。 《伤寒论》六经辨证体系大行于世之后,华佗“六部传变”学说渐少有传者。宋代之后,世人每当提起伤寒病证治,便想到仲景的学说,很少有人知道华佗的伤寒学术思想。华佗虽事迹列于史传,有弟子吴普、樊阿传其学,而其独特的伤寒学术竟成绝学;后人虽曾对《后汉书》仲景无传,大发遗憾,然而,宋代之后,研究仲景《伤寒论》学术特点、对其方证进行研究和补充的专门著作,多达六百余种,确有深刻的原因在其中。这种现象还见于元代名医李东垣,他曾著有《伤寒会要》三十余万言,其友元好问也称:“大概其学,于伤寒痈疽眼目病为尤长”。然而,其大部头的《伤寒会要》书久已失传;而不足万言的《脾胃论》《内外伤辨惑论》,却因其独特的善补脾胃的学术特长,至今仍被尊为不刊之论。华佗的伤寒学说至今不传,也当与其自身的“六部传变”,不如仲景的“六经辨证”更为全面详尽有关。然而,历史地看问题,华佗的“六部、三法”治疗伤寒的学说,不仅发展和丰富了《素问·热论》的外感热病学说,而且也有不少方面为仲景《伤寒论》所未及,对后世温病辨证理论的形成,体现出古今渊源的继承关系。因此,在中医外感热病学史上,华佗的“六部、三法”伤寒学说,应当具有一定的历史地位,值得进一步深入研究。 , R Q7 K) y; _2 B5 z;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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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孙思邈著《备急千金要方》人民卫生出版社影印本、1995 年第一版第10 次印刷、173 ! l( G$ l2 _6 m7 L9 F; \/ [6 ]
[2] 曹东义:华佗“六部三法”伤寒学说的历史意义、《中华医史杂志》、2002 、3 、159—16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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