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医中国化”不是选择题,更不是“西医化中国” 曹东义 河北省中医药科学院 世界中医药学会联合会一技之长专业委员会会长 在2020年新冠肺炎爆发的时候,虽然国家的卫生体制是“中西医并重”,救治方针是“中西医协作机制”,但是,在实际工作中存在着中医与西医理念、方式、方法的严重冲突。 早期的前三版方案,中医没有被重视,基本依靠西医,很多人在等待检测“确诊”的时候,和“没有抗病毒药”的时候,门诊拥堵,病房“一床难求”,医院成了“疫情放大器”,而不是灭火器;中医药排不上用场,早期不能发挥作用;后来的西药紧急临床试验,要求“排他性”对照,也影响很多病人不能尽早服用中药。 这样的局面,不仅耽搁病人的治疗,也影响“中西医并重”卫生方针的落实,以及“中西医协作”救治模式的执行,是必须解决的大事情。需要以“西医中国化”来解决这些问题,而不能原封不动执行西方标准的“诊疗指南”,对于中医的知识基本“不予理睬”,或者以“听不懂”、“不科学”而加以排斥,更不能像有些“中医黑”那样故意抹黑中医药。 “中国化”与“化中国”,是完全不同的概念,西医传到中国已经一百多年,逐渐成为卫生领域的“主角”,不应该像是西方派来的医生那样,把“诊疗指南”翻译成中文就可以了,应该像上世纪50年代政府要求的那样,广泛开展“西医学习中医”活动,对于中医药知识、理念、治疗方法及其优点,从尊重和理解开始,逐步走向有机配合、协作,而不能我行我素进行排斥。 医学首先是人学,然后才是技术手段;人不是机器,也不是机器人。 人的思想感情有深刻的历史文化背景,这是与生俱来不可选择的内容,也关系到人的健康维护、疾病治疗、康复过程的整个生命周期。 佛教的中国化,经历了漫长的历史过程,逐渐改变了佛教很多内容,让佛教深刻地融入了中国人的生活,避免了与中华文化的冲突,实现了儒释道大融合的盛唐时代。 中医与西医协作和融合,首先是世界观与方法论的互相渗透与包容。 东西方医学的差别,是因为它们指导理论的差异,决定了其技术方法、临床经验的不同。在交流之中,通过互相争鸣、碰撞,有可能会逐渐融合。 西方医学以“构成论”为指导,认为“结构决定功能”,主要研究明物质; 东方医学以“生成论”为基础,认为“生命自然天成”,有无相生,世界不存在“真空”,所以既研究明物质,也研究暗物质。 生成的生命有结构,生成论可以包容构成论,中医学术能包容西医技术方法,尽管目前看来西医很强大,在世界范围内普及程度很高,但是,从学术原理看,中医未来必将成为世界医学的“显学”,西医必将用中医的理论改造自己的体系。 第一部分、中医是道术并重的“自然生成之道”人的复杂性,来源于人体结构与功能的整体性,也与人体的自然属性、社会属性、心里属性有着密不可分的联系。起源于几千年之前的中医,与中华文化一脉相承,是一个重视“有无相生”的“生成论”的文化,其世界观根深蒂固。所以,中医既研究可见的明物质,也研究看不见的暗物质,及其复杂的相互关系,这与《河图》《洛书》的原理完全一样。 一、“生成论”源于河图、洛书河图洛书是中华文化的基因,阴阳五行术数之源泉,是先民智慧的结晶,其中富含着天地万物自然生成的大道理[1]。 《尚书·顾命》说:“河图在东序。”这是记载《河图》比较早的典籍[2]。 《管子·小臣》说:“昔人之受命者,龙龟假,河出图,洛出书,地出乘黄,今三祥未见有者。[3]” 《周易·系辞上》说:“河出图,洛出书,圣人则之。” 上古的河图、洛书正如考古所见,只是图形,没有数字。二千年前传下来的数字的河图、洛书,虽然一个是10个数,一个是9个数,本质上是相同的,都是天地万物的生成之道[4]。 《河图》天一生水,地六成之;地二生火,天七成之;天三生木,地八成之;地四生金,天九成之;天五生土(地十成之)。 所以一为水之生数,二为火之生数,三为木之生数,四为金之生数,五为土之生数;六为水之成数,七为火之成数,八为木之成数,九为金之成数,十为土之成数。 《洛书》把《河图》的“四面”扩展为“八方”,数字上由十个减少为九个(大道从简),成为“太乙九宫”、“九宫八风”之图,把阴阳邪(斜)正与人体的阴阳联系起来,也是人体内部充满“神机”的展示。 它既有时空的含义,也是人体“精气神”的立体结构之图,是充满生机的自然生成之图。水流西北,火就西南,木根向下,金镇其上,土运中央,一派生机昂然的景象。 万物有生数,当生之时方能生;万物有成数,能成之时方能成。所以,万物生存皆有其数。生在内,成在外;生的时候小,成的时候大。生的时候,要看其内部有没有生机;成的时候,要看环境允许不允许。 人体是一个完整的生命体,这与万物一样,都是自然生成的。古老的《河图》《洛书》把天地阴阳相生、相成的道理,通过数字表达出来。 不仅有生命的物质可以“整体生成”,就是没有生命的金木水火土的“五行”,也是天地阴阳互相配合、自然生成的。天地气交,紧密配合,化生万物。天生的,地来成;地生的,天来成。 《辅行诀脏腑用药法要》说青龙、白虎,朱雀、玄武,阴旦、阳旦的六组方剂是把人体与天地时空联系在一起,综合调理,是“六合之正精,升降阴阳,交互金木,既济水火。[5]” 天地富含阴阳,大德养育生命。春生,夏长,秋收,冬藏,周而复始,四季轮回,变化不停。天覆地载,孕育无穷。万物繁茂,草药丛生。草根树皮,各有脾性。 细胞是生命的起源,细胞就意味着秩序,意味着内外有别、内外相关,细胞膜是沟通细胞内外的界面,里边接受外界的信息,外边的刺激影响里边的代谢合成分解,内外相关,完整一体。 因此,人的皮肤,不是肤浅的一层皮,而是沟通人体与天地万物联系不可逾越的通路。 二、五行学说是“天人合一”的哲学西方的哲学四元素学说,印度佛教的四大学说,都没有“金”。因为自然界没有可以“金曰从革”当做工具使用的“金”,金是人类劳动的成果,也是人类改造世界必不可少工具。就是说,“金曰从革”,社会革命需要金,建设也需要金。可以说,没有金属文明,就不会有文明世界。 中华文化把“金”的巨大价值,体现在五行的哲学体系里,构建了“多元共存,人与自然和谐相处的哲学体系”,这是一个伟大的创造[6]。但是,长期以来一直不被人们所了解,没有认识到它的伟大价值,甚至有人诟病、抹黑“五行学说”。 所谓五行,是古人总结的一套学说,主要用来说明万事万物的互相联系、互相资生、互相制约,达到生态平衡。是一个善于解决多因素平衡、和谐、共存的学问,是很可贵的理论方法[7]。 五行的具体内容,不能简单地从物质结构来理解,而应该从“时空整体”的角度看世界,土生金,金生水,水生木,木生火,火生土;以及土克水,水克火,火克金,金克木,木克土的关系,是金木水火土五大系统之间存在的相生、相克的复杂关系。 所谓相生,就是五大系统之间,都有“我生者”和“生我者”。比如,土生金,是说大地矿脉里含有金属,经过冶炼就能产生金属;金生水,是说金属的工具可以凿井挖渠,开掘水源,所以叫金生水;水生木,是说草木的生长,都必须靠水的滋润,没有水,就不会有草木的生长;木生火,是说草木可以燃烧变成火,这是古人经常做的事情,火是人类征服的第一个自然力;火生土,是说火热的阳光能够温暖土壤,使土壤充满生机,冬天的土地所以不能生长草木,就是因为没有火力,所以没有生机。 “我生者”是我的“子”,就好象是自己的孩子一样。“生我者”是我的“母”,就好象是自己的母亲。五行之中的每一个要素,都有生我者的“母”,也都有我生者的“子”。五行构成了生生不息的一个生物圈,一个彼此依存的生态系统。五个要素因此都是“亲戚”,是一个充满爱的体系,是互相资助的关系。但是,世界万物不仅需要互相资助的“相生”,还需要“相克”,也就是互相克制、互相制约的力量,才能建立平等和谐的体系。 所谓相克,就是相互制约。比如,土克水,就是土壤的堤坝可以制约水的流向,所谓“水来土挡”就是这个道理;水克火,用水来灭火,现代人都知道,但是古人知道这个道理,也许要摸索很久;火克金,烈火把矿石里的金属冶炼出来,应当是在古人掌握了制陶技术之后逐渐发现的,当然,用火锻造金属制造各种器具、工具,更是伟大的创举;金克木,是说金属的工具可以砍伐树木,可以收割农作物,可以造舟车、木器家具;木克土,是说草木的生长,可以改变土壤结构,使土地疏松而不板结,成为生机昂然的土地。 五行之间,是人类劳动参与其间的动态变化过程,是人与自然和谐发展的美丽图画。 五行之中每一行都不能缺少,缺少了一行,这个体系就不存在了;那一个要素也不能过分,过分了就会影响其他几个要素,其他几个要素就要发生响应的变化,通过相克和相生的作用,以便恢复系统的平衡。 尤其值得提出来的是,五行之中的水火木土都可以是自然物质,金却不是自然物质,而是人类劳动成果;五行之间的生和克,都必须有人类的劳动参与才能实现,没有人类活动的参与,五行不能成立,也不能“行”起来。 考古学证实,在金属被冶炼出来之前,只能是石器时代,大量金属工具的出现,才是五行学说产生的物质基础。 也就是说“土生金”,是人类通过冶炼矿石,然后才产生了铜铁白银,金属的产生是人类劳动的成果;“金克木”,也是人类的劳动过程,用金属的工具收割,用金属的工具加工木器;“火克金”的过程,就是人类冶炼金属的过程,也是人类打造金属器皿的过程;“金生水”的过程,也是人类挖井修渠,开掘水源的过程。 因此我们说,没有人类的创造,五行就建立不了,只能是木火土水四类物质元素;没有人类劳动的参与,即使有了五类物质,也不能“行”起来,而只好属于“五物”、“五元素”学说。所谓“五行”,就是五种物质元素,在人类劳动的参与下,运动起来,“行起来”,变化起来。 五行学说在中医学里的应用非常广泛,比如天的五气,地的五味,就和人体的五脏有着密切的关系。 五行学说的体系里,每一行都是平等的。在整个五行的体系里,体现的是和谐的,平衡的,动态的。谁也不能太过分,过分了就会引起一系列的变化,就会造成不和谐,就会影响其他的物质因素,就会产生疾病。同样道理,五行之中也不允许出现“一行太弱”,一行太弱也会影响其他几行,也会出现不和谐,会出现失平衡,会产生一系列的变化,会出现疾病。 五行学说强调的就是整体、和谐、动态、平衡。这种“理想状态”的出现,需要多元世界互相制约,需要大智慧。何谓大智慧?“道法自然”,就是天地日月星辰运动,形成四时五行。 因此可以说,五行学说是人类社会发展到一定阶段而产生的哲学思想,是善于解决复杂问题,构建和谐社会,提倡以人为本的哲学基础。是东方智慧的结晶,是中华文化的优秀思想,是解决世界复杂问题的理论法宝。 时间与空间是物质的存在形式,在以往的哲学里,时间与空间是分别计量的,好象两条可以任意交叉的线段,只要时间与空间一结合,就会产生不同的物质。因此,以往总是把时间与空间分开说,用不同的理论分别计量,分别标识。在五行学说里,借助人的作用,时间与空间容为了一体[8]。 天之五气,地之五味,本来是没有联系的东西,是互相隔离的,分别具有“纳入标准”和“排除标准”的十种物质要素,然而借助人的五脏六腑,天之五气,地之五味统一起来,一起形成人,一起供养人。 当然,天之五气与地之五味分离,也可以促成人的死亡。 东西南北中空间的五方,春夏秋冬时间的四季,在五行的指导下,通过人体的五脏六腑结合起来了。 第二部分,西方医学“结构决定功能”的局限性《圣经》是西方文化的元典,在“创世纪”的描述里,神造了一切,因此,不应该再研究人是从哪里来的,自然生成论在西方不被允许。布鲁诺宣扬哥白尼的“日心说”被烧死,伽利略被迫害,都是挑战了神造一切的观念, 天地自然生成的“生成论”,不容易出现在西方。因此,研究物质构成、研究现有物质的结构,是西方科技崛起的重要方法。 一、“构成论”是研究明物质的法宝构成论是研究明物质结构的科学,生成论是阐述生命成长的知识。 西方研究物质科学在近代取得长足进展,奉行的是还原论,是从研究物质结构着眼的,机械论也离不开构成论,因此,可以说“构成论”是西方的重要研究方法。1747年,法国朱里安·奥弗鲁·德·拉·梅特里在荷兰匿名发表的《人是机器》,是用构成论研究人体的代表作。 西医进入中国,对于中医冲击最大的是其人体解剖知识,以及关于病灶的解剖,震撼了中医界,1830年,王清任出版《医林改错》是这个冲击标志性的著作。此书出版之后,海内为之震动,并且导致中医逐渐丧失信心。 所谓西学东进,“赛先生”进中国,以及后来的四个现代化,基本上是还原论科学观(构成论)支撑的工业化。我国从废科举兴学校,到建立门类比较齐全的科学技术体系,中国走过了百年曲折道路。经过几代人的不懈努力,尤其是改革开放以来加快引进、消化、吸收科学技术,已经改变了我们生活的方方面面,中国的经济大步前进,国家实力和地位空前提高。 但是以还原论方法(构成论)构建的工业文明,追求物质占有,无法实现全世界的共同富裕、和谐发展,甚至有资源耗竭、环境污染、强权政治的弊端,不是可以全球共享的文明形态,势必会被信息、生态文明所取代。而信息、生态文明社会需要的科学观,是系统科学、复杂性科学,不是还原论方法、机械唯物主义的宇宙观。 历史上,中医也有过“构成论”,研究过脏腑的结构,十二经脉、五官九窍也是构成论的知识范围,但是中医的“构成论”始终属于从属地位,占主流的一直是“生成论”。中医临床进步的轨迹,如果是沿着华佗外科手术(构成论)的道路前进,必然会非常重视解剖、止血、麻醉、局部抗感染,其手术刀不会生锈,麻沸散也不会轻易失传。然而,胆石症、肠梗阻、阑尾脓肿、腹内肿瘤等西方医学依靠手术治疗的疾病,张仲景大多可以通过非手术(生成论)解决,辨证论治方药体系的建立,丰富的内病外治理论与技术,使中医临床走了不依赖外科的道路,其安全有效的特点一直影响到现在,形成了中西医两大不同的体系。 也就是说,千百年以来,中医“自从懂了张仲景,临床不再学华佗”。 其实《医林改错》的成就,主要是在气血理论指导下的活血化瘀方药,但是其“为经典改错”,走解剖道路的发展方向是错误的,背离了几千年以来的中医“生成论”的特色,改弦更辙要实行“构成论”,造成了中医界信心动摇。 在中西医互相碰撞的早期,构成论的物质科学,压倒了生成论的生命理论,中医事业逐渐衰落。 科学作为人类认识自然与社会的系统知识,有广义与狭义之分;有过去、现在、未来之别。广义的科学,包括自然、社会、意识领域的众多知识,而狭义的科学只包括数学、物理、化学等经典的西方近代文艺复兴之后产生的自然科学。 但是,西医依靠的结构,是不稳定的生命结构;而且细胞核的“同质化”,也让结构决定功能的构成论遇到了前所未有的否定意见。在系统科学新的视野下,大科学家钱学森先生说,医学发展的方向是中医,而不是西医,西医也要走到中医的道路上来。西医如何走到中医的道路上来?中医如何现代化?笔者认为,中西医的融合首先必须从“道”的层面打通,而不能仅仅局限于“术”的角度汇通。 但是,中西医之间的这些差别,在复杂性科学、系统论出现之前,在大规模中西医临床疗效对比没有出现的时候,人们是很难认识到的。甚至今天,仍然有人说“你把全中国的癌症都治好了也与本案无关”,这是只认西方标准,不管中医特色的“技术壁垒”、“西方科学霸权”。两次反中医思潮的出现,都与狭隘科学观看不见中医科学性有关系。中医优秀的原创特色,都落在西方还原论的目光之外。 二、“构成论”在生命微观领域的困境西方医学在还原论方法的指导下,打开人体进行解剖研究,从结构研究功能,数学、物理、化学等近代科学方法与知识,很自然地进入了西医学的体系之中,取得了前所未有的成就,是中医学所不具备的。 细胞是整体生成的,不是分步合成的。按照还原论的方法进行下去,到了细胞、基因水平,就出现了行不通的问题,因为,所有的细胞都具有相同的细胞核,也就是出现了生命结构的“同质化”,这就否定了“结构决定功能”的“构成论”。克隆技术的成功,宣告了西方医学所划分的全能干细胞、定向干细胞、体细胞的划分是相对的;不同细胞结构决定不同细胞功能。其原理受到了来自微观领域的挑战。 不同细胞,只是选择了整体功能的一个部分。共同的细胞核,说明所有的细胞,都可以变成“全能干细胞”,形成一个新的生命。 另外,生命的“结构”,还是一个“不稳定结构”。每个细胞,每时每刻都处于不停的分结合成状态,每个细胞维持生存和活力,一刻也离不开整体为它提供的内环境,一定的温湿度、酸碱度、渗透压、营养物质、生长因子、黏附因子等复杂的微环境,一旦发生改变,就会影响细胞的稳定性,或者出现变性坏死、细胞凋亡。 这种“不稳定的生命结构”,最适合“状态调控”,而不适合构成论的“机械修理”。以分子生物学方法进行治疗,有其清晰的作用靶点,代谢过程清晰,量效、构效关系明确,可重复性强,都是其优点。但是,化学分子在微观领域的存在是十分复杂的,不是单一的分子在起决定作用,而是形成了极为复杂的细胞因子网络,往往互相影响,彼此互相制约,需要的是调节,而不是祛除、移植某种分子。 以攻击靶点为出发点的单纯一种化学物质治疗,往往是“攻其一点不及其余”,很难求得生理功能的和谐平衡,对于人体自组织能力的干扰作用,可能大于治疗的帮助作用。因此,需要重新评价其远期影响,这也是循证医学崛起的一个原因。 三、病灶不是构成,是生成中医与西医分别抓住了不同的东西,西医看重病灶,把它当做“构成”来研究。中医依据生成论来辨识证候,认为所有异常结果,都是生成的结果,而不是原始构成因素[9]。 证候与病灶分别反映疾病的侧面,证候包容病灶,而不是病灶决定证候表现。比如,冠心病的纤维帽,看似属于很明确的“白箱病灶”,但是它是否稳定,是否发生“冠脉事件”,不仅与病灶形态有关,而且与饮食、情绪、气候、劳倦、感染、血脂、血糖等等都有关系,是一个随机发生的“黑箱控制”。 临床医生不能笼统地说,什么药是治疗冠心病的,而只能说选择的药物是钙离子拮抗剂、血管紧张素转化酶抑制剂、某个受体阻滞剂、激动剂等等,需要说出分子靶点的作用机制。也就是说,在具体治疗过程之中,病理解剖的“白箱病灶”已经太粗略了,病灶既不能精确地说明过去,也不能准确地预测未来,甚至不能精确地指导现在的治疗,因此说,“白箱病灶”诊断实际上只是一个笼统的黑箱。 中医的诊断尽管也是黑箱,但是,经过转化,我们看到中医理论指导下的辨证论治,正是紧紧抓住复杂微观变化的整体综合状态,而且通过反复实践的摸索概括,以中医理论贯穿起来的中药、针灸、按摩、拔罐、饮食、气功,都可以为帮助病人由疾病向健康转化服务,是理、法、方、药一气贯通的整体医学。它往往能够解决西医所解决不了的复杂病情,取得意想不到的临床疗效。 第三部分、道术并重、包容西医,中医才能复兴中医属于“道术并重”的医学体系,一百年来“重术轻道”,逐渐走进衰落难逃的怪圈;在面对西医的时候,如果只是“求同存异”,就容易“丢了自己”。只有坚持“道术并重”,与西医“求异存同”,彰显中医个性,并且“有容乃大”包容西医,才能逐渐走向复兴[10]。 一、“中医之道”有不同层次与不同表述(一)中医是整体生成之道 生成的生命,从无开始,“以无为本”;生成的生命有结构,与天地万物的环境因素紧密相关。 西医从研究人体现有结构开始,属于“结构决定功能”的构成论,也属于“以有为本”的学术体系,与环境的关系因为“看不到”而不紧密、不确定。 因此,中医的视野大,包容的内容多,有明物质,也包含大量的“暗物质”。 西医主要研究“明物质”,需要不断发现“暗物质”。 中医之道大,西医之道小,这是因为“生成”可以包容“构成”,中医可以包容西医。 (二)中医是形神一体之道 中医五脏是“五神脏”,主张“形神一体”,凡是有皮脉筋骨肉的地方,都与五脏有关,也就是形与神密不可分,是一体两面。 西医认为,人的精神与五脏无关,只和大脑皮层有关系,是神经系统的功能。所以,可以说中医是“形神一体之道”,西医属于“形神分离之道”。 (三)中医是“多元并存、整体和谐”之道 中医认为五脏之间的关系,与天地自然相应,其规律除了有阴阳之间的平衡关系之外,还有五行之间相互滋生,相互克制,生克制化的关系,不能一脏太过,一脏太弱,更不能去掉某个脏腑。 西医认为,脏腑之间虽然有联系,但是也可以分割,可以替代某个脏腑,整个或者部分切除某个脏腑,人体照样可以生存,不存在脏腑之间生克制化的关系。 (四)中医是“内外相关”之道 中医的诊查手段,依据内外相关的整体性原则,可以通过人体色脉气味,反应人体健康状况,不需要深入人体的内部去进行检查,因此,“内病外诊”属于中医独门绝技。 西医认为,人体外在的表现,都是肤浅的,虽然可以预示某些病变,但是并不可靠,需要深入到体内,看到具体结构的异常,或者见到血液、体液的异常,才能断定人体有病。 (五)中医是“内病外治”之道 中医很多治疗措施是通过在体表、肢体远端的施治,解决内在疾病的问题,比如针刺、艾灸、按摩拔罐、膏药熏洗等等,达到治疗疾病的目的。即使是喝汤药,也是借用自然物质的气味声色,与内在的脏腑、气血津液、血脉经络互相联系,互相影响,不用到里边去治疗。 西医认为,脏腑有病,必须改造其结构,或者改变其内在的理化性质,因此,经常使用外力,进入体内切割、纺织导管、支架、假体替代,也就是外科不属于外治,是“内病内治”理论指导下,直接作用捣病灶的技术原理。即使是内服药物,也需要作用到“细胞靶点”,需要分子机制,而不是“内病外治”。他们不懂“内病外治”,甚至反对“内病外治”,说这样做没有直接的事实依据。 (六)中医是“杂合以治”之道 中医的治疗措施之间,经常是多元并举,帮助患者自身恢复健康,可以,也应该形神兼备,衣食住行、内服外用相结合,充分发挥各种治疗措施的特点,“千方百计”、“活法巧治”是中医推崇的,绝对不是长期使用一种不变的方法,让人“终身服药”。即使是一味中药,也是复杂成分。 中医用象说明病症与药物的关系,而不是靠化学成分。西医大部分的治疗手段,都崇尚或主张单一性,因此,划分了内外科,还有更多的以器官为单位,甚至是以疾病为单位的科室和治疗单元。外科手术如此,一旦涉及其他科室,就需要会诊、再会诊;内服的药物,尽量用一个化学成分解决问题,这是最高标准,因为研究这个化学药物的时候,都要排除其他因素的干扰,在非常纯化的条件下,连老鼠都是同一种属,治疗过程不允许偏倚。 (七)中医是“用象代数”之道 自古以来,古人就了解到世间万物,都有数有象,是象与数的统一体,《河图》《洛书》《周易》《老子》之道,生命之学都是这样,都有数,是天地自然之数,也是“大衍之数”,分阴阳,有五行,讲生成[11]。 但是,这些数组合起来,构成象,表证事物。事物的变化,有数的变化,也有象的变化。数变是微观的,渐进的,象变是巨大的,也是剧烈的。比如,日积月累,有春夏秋冬“四象”之变化,铜壶滴漏,有昼夜阴阳之不同。数变的时候,象不一定变;象变了的时候,数一定发生了很大的变化。 立象尽意,是古人说明事物的基本方法。 《周易·系词》说:“书不尽言,言不尽意;然则圣人之意,其不可见乎?”孔夫子说:“圣人立象以尽意,设卦以尽情伪,系辞焉以尽其言,变而通之以尽利,鼓之舞之以尽神。”《素问·五运行大论》说:“夫阴阳者,数之可十,推之可百,数之可千,推之可万。天地阴阳者,不以数推,以象之谓也。”中医的脉诊,是脉象;中医的病证描述,辨证论治的寒热虚实,用药的四气五味,也都是用象来描述,不是用数,数被象涵盖起来,“隐而不显”了。 二、中医之术“杂合以治”活法巧治(一)“杂合以治”不是靶点给药,不是对抗治疗 在中医的经典《素问·异法方宜论》之中,黄帝与他的师父岐伯讨论医学问题,他问:“医之治病也,一病而治各不同,皆愈何也?” 这个问题很高明,的确是中医治病技术的特色,也很不容易回答。 在这个提问之中,首先是很多医生,都面对的是同一个“病”,为什么会有“五花八门”的治疗方法?这么多技术手段,为什么不是“唯一正确”,却都不仅是有效,而且能“治愈”,这是为什么?这真是几千年中医临床治病特色的真实写照,都是名医,有的主张寒凉,有的主张温补;有的使用内服,有的使用外治;有的用药,有的不用药? 岐伯的回答,充满智慧,有耐人寻味,他说:“地势使然也。”当然,地势不仅是方位的区别,还有时空的差异。 岐伯说:“故东方之域,天地之所始生也。鱼盐之地,海滨傍水,其民食鱼而嗜咸,皆安其处,美其食。鱼者使人热中,盐者胜血,故其民皆黑色疏理。其病皆为痈疡,其治宜砭石。故砭石者,亦从东方来。”东方这个地方,是“天地之所始生”,也是海上神仙、东方青龙出没的地方,每天的太阳升起于这里,每年的春天开始于这里,万物滋生,与东方、春天有关系。一方水土,养一方人,这里最先了解和发明了砭石。砭石不仅是是治病的工具,也是人类治病最早的工具,石器时代不可能有“九针”。 岐伯讲完了东方,立即就谈到西方。 西方在古人的心目之中,一直是一个很神秘的地方,周穆王与西王母的传说,令很多人充满想象,老子出关之后,也是到西方去。 《山海经》的“大荒西经”,也有很多神奇之物。 岐伯说:“西方者,金玉之域,沙石之处,天地之所收引也。其民陵居而多风,水土刚强,其民不衣而褐荐,其民华食而脂肥,故邪不能伤其形体,其病生于内,其治宜毒药。故毒药者亦从西方来。”西方属金,是“天地之所收引”的地方,也是太白金星的家乡,“鸣鼓收金”由来已久,西方也是秋天的象征,其地理位置决定这里多有砂石金玉,水土刚强,民众豪迈,体质强壮,生病多在体内,治疗多用药性猛烈之品,“毒药者亦从西方来”,这句谶语,与欧美发明化学制药污染环境虽然不同,但是都有相似之处。 古人有“秋后开刀问斩”的规定,或者“午时三刻”之后才能处死罪犯,也和西方对应“秋收”、“金气”有一定关系。 说过了东西(春秋),就到了南北(水火)。 大禹划九州,幽燕在北方。 “天命玄鸟,降而生商”,北方的山水,与寒冬的属性相通。天气凛冽,蛰虫深藏,君子固密,才能避免寒邪的伤害。 岐伯说:“北方者,天地所闭藏之域也。其地高陵居,风寒冰冽,其民乐野处而乳食,脏寒生满病,其治宜灸焫。故灸焫者,亦从北方来。” 人们战胜寒冷,少不了艾灸,因此,北方寒冷之地,使用火烤、艾灸治疗疾病,也就很早被发明出来。能够生长在北方的艾草,自然也不同于南方。北方人的肌肤,比南方人致密,发汗的时候,所用的药力也不一样。 岐伯不愧是一个“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中知人事”的大学问家。他认为南方不仅热,属火,有利于万物长养,但是由于开泄太过,经常损失精液气血,所以容易得病。治疗应该使用针刺。 岐伯说:“南方者,天地所长养,阳之所盛处也。其地下,水土弱,雾露之所聚也。其民嗜酸而食胕,故其民皆致理而赤色,其病挛痹,其治宜微针。故九针者,亦从南方来。” 东西南北,相当于春夏秋冬,有不同的万物“四象”,也是寒热温凉四气,也能概括不同的疾病属性。 岐伯说:“中央者,其地平以湿,天地所以生万物也众。其民食杂而不劳,故其病多痿厥寒热。其治宜导引按蹻,故导引按蹻者,亦从中央出也。” 中央属土,万物籁土壤而生存,古老的《河图》《洛书》,都把土放在中央,《国语》说:“土与金木水火杂而成万物”,也就是天一生水,地二生火,天三生木,地四生金,天五生土,这是“生数”,生数加上“五”,就是“成数”。 因此,地六成水,天七成火,地八成木,天九成金。 中央属土,生数为五,非常重要,是中医的生成之道,最早的表述。正因为,四方虽然各自“雄踞一方”,但是必须经过中央土,生成之学才能建立。 “杂合以治”的道理,竟然如此深奥! 岐伯说:“故圣人杂合以治,各得其所宜,故治所以异而病皆愈者,得病之情,知治之大体也。” (二)辨证论治富含着“活法巧治”的智慧 辨证论治这个词语虽然出现的比较晚,但是它的神髓早就化生于张仲景的“随证治之”。这个学说背后的深刻原因,是立足于疾病状态的不断变化,外感病有六经阴阳表里寒热虚实之别,内伤病也因为饮食起居情志变化而起伏,随着日月阴阳运转而不同。辨证论治不是“分型治疗”,辨证的过程,就是运用医学理论的过程,“候之所始,道之所生”。 论治的过程,也是医患交流,调动既往知识、经验的过程,不是在西医病名底下,分型对号,一直不变的分型治疗。 证是随时可以变化的,有规律可循,立足于“以无为本”,疾病的“有”,来源于“无”;病人找医生,就是因为不在“无病”,有了痛苦,希望借助于医生消除痛苦;医生的立一个病证,就是为了消除这个病证,而不是为了诊断清楚它是什么。 有病的原因,多是“邪之所凑,其气必虚”,虚处留邪,久瘀成毒,影响气血运行,脏腑功能发挥,就出现了各种病证。“扶正祛邪”,以人为本,千方百计,活法巧治,是中医智慧的体现。 无论是内服外用,饮食起居,各种治疗方法,只要有利于患者恢复健康,都可以发挥作用,不局限于某种方法,更不必“终身服药”。 (三)施治于外,神应于中,是中医的独门绝技 中医根据《河图》《洛书》的“生成”原理,认为天地万物都是自然生成的,有表里,有内外,有生有成,每一个生命,都随着天地时空的变化而改变[12]。 因此,生命是一个整体,自然生成,内在的脏腑,与外在的皮脉筋骨肉,四肢百骸,五官九窍息息相关,与天地四时阴阳的消长密不可分,一旦人体由有序转为无序,气血运行,升降出入背离了常态,就会产生疾病。 治疗疾病,无需深入体内切割,更不需要靶点一一对应,在体表使用恰当的方法,在远离脏腑的四肢针刺拔罐、艾灸按摩,膏药贴敷,都有利于人体恢复有序,重返健康,即使是癌症、类风湿、各种增生,也可以通过这些“不起眼”的“内病外治”,达到治疗疾病的目的。 西方医学重视结构,忽略人体内在卫生资源的巨大作用,把健康的主宰依附于外力的干预,因此,不当检查、过度治疗,在所难免。由于西方医学没有“内外相关”的思想体系,不能在外边解决内里的问题,所以才需要“手术”解决,因此,“外科手术”,绝大多数不是外治,而是“内病内治”指导下的具体体现。 很多所谓必须“终身服用”的化学制剂,是大自然的异物,也是生命的异物,生产的时候污染环境,吃进去污染身体。 看上去好似垃圾的草根树皮,经过神农尝百草,变成了低碳环保的治疗药物。化毒为药,变废为宝,需要借助中医的大智慧,否则,用化学成分看中药,用分子靶点说中医,就会走上否定中医的错误路上去。 (四)身心同调是中医的特色 中医认为,五脏是五神脏,“形神一体”,不可分离,而不是把精神归结为大脑皮层。因此,中医治五脏,就是治精神[13]。 《素问·举痛论》说:“百病生于气也,怒则气上,喜则气缓,悲则气消,恐则气下,寒则气收,炅则气泄,惊则气乱,劳则气耗,思则气结。” 气机郁结,所产生的病证很多,心病需要心药医。 喜伤心,悲伤肺,怒伤肝,优思伤脾,惊恐伤肾,也就是说六淫太过,伤人四肢,皮毛肌肉血脉筋骨,而七情太过直接伤脏腑。所以,中医治疗不能“唯物质论”,不能只说化学成分的无知对抗,而必须注重患者精神的调理。 (五)药食并用,寓药于食 中药的起源,有神农尝百草的传说,很多中药的发现,与古人寻找食物有关系。 中医对于药食同源的应用,历史很悠久,经验很多,方法十分丰富。《神农本草经》的三品分类,就是用上品药,如人参、甘草、地黄、大枣等“主养命以应天,无毒,久服不伤人”;中品药,如百合、当归、龙眼、黄连、麻黄、白芷、黄芩等“主养性以应人,无毒有毒,斟酌其宜”;下品药,如大黄、乌头、甘遂、巴豆等“主治病以应地,多毒,不可久服。[14]” 《神农本草经》的告诫,来自于长期的实践观察,是千百人、千万人的经验积累,值得我们重视。 上品无毒的药物养命,久服轻身益气延年,对于适合的人,可以和食品一样,或者加在食品里,长期服用,有益而无害。 中品养性,有毒无毒,可以调理身体,不可久服。 下品有毒,用来治疗疾病,需要辨证论治,不应该随意食用。 西药大多属于人工合成的化学制品,需要作用于细胞的“分子靶点”,它们大多属于大自然的异物,也是人体的异物,因此,生产的时候难免污染环境;吃进身体,难免污染身体,绝对不应该当做食物来对待。 (六)医养结合,养重于治 生命不能创造,只能保养。因此养生是每个人一生的课题,不得病比治病重要,让人不得病的措施,不是经常体检,也不是依靠“医保”,而是挖掘“内在的卫生资源”,向内求,维护人体的正气,“不妄作劳”,“心安而不惧”,“德全不危”,有饮食起居养生,有顺时养生,有运动养生等,中医有很多方法。 养生不是吃药,有的时候吃药辅助一下,不能把吃药作为养生不可缺少的东西。一个人可以经常“被帮助”,但是不能经常“被拯救”。中医是我来帮助你的医学。 养生的重要法则,是“法于阴阳,和于术数”,是“主明下安,以此养生则寿”,养心为上。 如果只相信大仪器,高精密仪器,经常“从头到脚”检查,就会误入医学丛林,吃尽“过度检查、过度医疗”的苦头。 我们正处于“被医保”的时代,不要为了“报销费用”而“享受医疗”,要养生保健才能维护健康。养生保健不是“营养说了算”,要根据自己的身体情况,因人、因时、因地制宜,而不是迷信偏方。 三、创新发展提升中医地位中医药在国家自主创新中的战略地位与作用,已经引起政府高度的重视,出台了一系列有利于中医发展的政策,中医有了彰显个性的保障。 工业文明的标志是机械化、自动化,因此,人们崇尚硬技术。 硬技术把西医包装起来,各种为了发现病灶、发现攻击靶点的设备,富丽堂皇让人目眩,看上去就很“科学”,而中医连一个听诊器、体温计也不用,让人觉得中医没有技术,因此也就不科学。 但是,请不要忘记,西医的设备虽然很堂皇而贵重,但是,它们只是为西医发现疾病服务的,是西医“认识疾病的成本”,不仅代价昂贵,也可能会带来损伤。这些检查结果,很难纳入中医的知识体系之中,只能做事后说明和参照,而不能做“事前指导”。因为,用事前指导西医诊疗的检查结果,来指导中医诊治疾病,就可能使中医迷失方向,失去自我,失去功能。 比如,预防传染病流行的时候,大家都服汤药。有人问:“你这汤药是根据什么开的?有何作用?” 有崇尚中医现代化的人说:“我这中药汤液,可以提高免疫力,可以抗病毒。”这种解释目前很盛行,但是,经不住进一步考问:“你抗的什么病毒?新出现的病毒,你以前治疗过吗?有数据吗?” 中医的有效性,即使有了临床资料的数据,还要进一步接受考问:“你用什么抗病毒?为什么是复方,而不是一味药?为什么是一味药,而不是一种成分?为什么是天然的,而不是人工合成的?”如此一来,中医的方药之中似乎大多是不必要的药物,大有“搭车卖药”、“捆绑销售”的嫌疑。 中药提高免疫力,面临相同的,或者更多的考问。按照还原论的方法,有效的应该只是一个化学分子,中药汤剂最好马上停止使用。因为,“临时组合的方剂”,既没有有效性的数据,也没有安全性的数据,更没有大规模循证试验的数据。“完全不合法”的结论,不用药检部门检查就可以“根据常识”进行认定。因此,反中医人士说“有充足理由告别中医中药”,取消中医中药。这都是用还原论方法衡量中医药得出来的必然结论,对中医发展是十分有害的。发展中医事业必须破除这种“技术壁垒”和“理论桎梏”。 中医生成论的精准是“状态控制” 中医不做仪器检查如何认识人体的健康与疾病状态?中医依据的是“认识论的反映论”,然后总结摸索出来一整套“整体识别系统”。 中医认为,在诊治过程之中,病人为本,医生是标。 人体生命是自生成的,并且“贵有自知之明”,每时每刻都在“自检、自测”,会形成判断,然后上升为概念,通过语言表述出来,这就是主诉,就是证候。 中医经过长期临床实践,总结出来一整套发现病人信息(证候),接受病人信息(证候)的方法,就是依据中医理论的四诊;判定病人证候,处理病人证候,帮助病人消除证候的理论方法,这就是辨证论治的理法方药。它们就是中医的“软技术”。 中医历来看重四诊、辨证论治的理法方药。施行四诊的过程,也是运用中医理论的过程,一边诊察患者的信息,一边与既往的理论认识、医疗经验相参照,不断交流,重复验证,就能得出清晰、精准的判断。当然,这种清晰、精准的判断只能是寒热虚实的清晰、精准,而不是物理化学的清晰、精准。 中医靠着这种寒热虚实的清晰、精准,就能借鉴以往的理论经验,选择合适的方药,或者参用其他外治的综合治疗措施,帮助患者从不健康状态转向健康状态。 中医的四诊、辨证论治的软技术,运用成本低,而学习过程长成本高,不是短时间可以熟练运用的。因此,有“久诊识证”,“久治知药”之说。面对同一个病人,老中医和新毕业的博士的诊治水平是不一样的。 中医学既有科学理论,也有诊疗技术,更有治病经验,三位一体,缺一不可。而且,虽然理论知识主要在学校里学习,而在临床运用这些理论知识的时候,往往还要进一步验证和更深入地学习,中医的理论与临床实践之间具有非常密切的联系,要不断的“实践,认识,再实践,再认识,以至于无穷。”其间的联系一旦割断,知识就不能深化,中医的“软技术”就会退化、僵化、异化,甚至消失。 现今,许多中医人过于迷信西医的硬技术,而逐渐放弃了自己的软技术,已经退化为只知道清热解毒、活血化瘀、扶正祛邪(或叫抗病毒、提高免疫力)等几个简单的术语。既不能识证、辨证,更不能活法、巧治了,已经是异化(西化)的中医了。 中医学术的萎缩,导致治疗水平下降,与其应当达到和可能达到的水平之间,存在着很大的距离。因此,应该回归中医“原创思维”,坚持中医的自主意识,坚持按中医自身规律发展中医,而不是按人们的期待,或者按西医的要求、按物理化学的标准发展中医。因为,异化中医,只能导致中医的退化,而不会促进中医的发展,尽管有人称之为“现代化”。 “医随国运”告别文化自卑 中国知识分子一向以追求真理为己任,“朝闻道夕死可也”是一个光荣传统,“格物致知”喜欢探索“所以然”的历史很悠久。但是,在还原论方法盛行的时代,在机械唯物主义世界观是唯一价值观的时代,是没有能力解释中医理论的时代,因此,人们在崇尚西方工业文明的时代,轻易地把中医理论判定为“玄虚之学”。所以,“五四”前后,一大批文化精英,尽管他们传统文化的底蕴很深厚,但是,他们起来反对自己的传统文化,中医学作为中华文化哺育的东方科学技术,也被一起否决、抛弃。 国学随着鸦片战争的失利而遭受了质疑,1908年,留法青年“新世纪派”倡导废除汉字,国医也成了“东亚病夫”的替罪羊。国学、汉字、国医,是近代史上命运相连的“岁寒三友”,如今都迎来了复兴的“天时地利人和”。 梁启超、严复、傅斯年、陈独秀、鲁迅等,都有过反对中医的言论。知识分子反对中医,促使一般民众在思想上不认同中医,甚至远离中医,希望取消中医。这是发生在中国人趴着看世界的时候,当然,那个时代也是一部分外国人主张“华人与狗不得入内”的时代。 医随国运,在新兴科学观正在崛起的时期,有的人看不到科学观、技术观的变化,看不到中医有效性的背后蕴藏着丰厚的科学原理,依然按着狭隘的科学观、技术观看中医。因此,只能看到中医不科学、不进步,其实是他们不进步,思想仍然停留在五四时期,他们反中医的理由竟然还是五四时期的陈词滥调。这充分说明现代反中医人士思想上的贫瘠是何等严重。他们用错误的方法研究中医,用错误的方法评价中医,污损了中医的社会形象,侵害了中医的权益,是非常错误的行为,甚至是触犯法律的行为。 他们一贯推崇西方,而西方的医疗危机难以化解;欧美国家在不断引进中医药知识和技术,美国政府不断加大对于中医药的研究力度,FDA也正式认同中医药是具有完整体系的医学,而不是反中医人士所说的“土医”、“另类医学”。 70年前,中国发起成立的世界卫生组织(WHO),是世界上先进医学的代表组织,健康概念打上了深深的中国烙印,人们重视中医药在全球医疗保健之中的重要作用,几十年之前就建立了十几个“传统医学合作中心”,很多中心分布在我国。 全球100多个国家与中国政府签定有关合作中医药的协议,中医药走向世界的势头很猛。国家五大发展理念,与中医完全一致;一带一路战略,让中医药走向计界的步子更加坚定。在“健康中国”、“美丽中国”的发展梦之中,中医药具有不可替代的五大优势。 世界是一个整体,关于世界的学问也应该是一个整体,由于人的认识能力有缺陷,才分成了不同的学科(科学)[15]。 中医之所以代表医学未来发展的方向,是因为“生成”的生命有结构,因此,生成论可以包容构成论,状态可以包容形态,多元并存的治疗方法,可以包容单一靶点的还原论方法。因此,中医与西医可以在“道”的层面融合,相互包容,容易为完整的学术体系。 2019、4、1初稿 2020、3、10修改 参考文献 [1] 蔡旭. 河图洛书与中医脏象[J]. 安徽中医学报,1997,1(1):10-11. [2]陈恩林:《河图洛书时代考辨》《史学集刊》1991年第1期。 [3]王卡:《河图洛书探源》《世界宗教研究》1994年第2期。 [4] 清·江永.河洛精蕴.冯雷益,整理[M].北京:九州出版社,2011:14-249. [5]张大昌,钱超尘.辅行诀五脏用药法要传承集[M].北京: 学苑出版社,2008:415. [6]曹东义. 五行八卦与四元素学说探析[J].中华医史杂志,2006,36(4):239-240. [7] 孙广仁.中国古代哲学与中医学[M].北京:人民卫生出版社,2009. [8] 董光璧.中国科学传统的特征及其现代意义[J].科学新闻,2002(1):3. [9] 曹东义. 中医重视生成论,西医依靠构成论[N]. 中国中医药报, 2008-2-18(3). [10] 曹东义.中医近现代史话[M].北京:中国中医药出版社,2010. [11] 邢玉瑞.中医象思维的概念[J].中医杂志,2014,55(10):811-814. [12] 张相鹏,曹东义.基于河图洛书的中医内外相关学说探讨[J].河北 中医学报,2018,33(4):10-11. [13] 李萌,卢红蓉,于智敏.“形治”“神治”探析[J].中国中医基础医学杂志,2017,23(4):447-448. [14] 胡俊媛,段练,董艳,等. 从“药食同源”谈到“医厨同道”[J].中华中医药杂志,2018,33(1):42-46. [15] 曹东义.邓铁涛未来医学思想探析[J].中医药通报,2007,5(2):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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