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医学里有许多概念属于“模糊概念”,这种模糊性不是“概念内涵模糊”,说不清楚概念的定义,而是指这个概念的外延不确定,其所包含的内容因素众多,难于界定其外延的具体范围,或者事物本身处于变化过程之中,事物的界限不清晰,所以就要使用模糊概念。比如,疼痛、乏力、气短、不欲食、痞闷、恶心、严重失眠、轻度恶寒等等,都不是一个界限分明的概念。 模糊性的产生,是由于客观世界的复杂性决定的,从而造成判断的不确定性。在日常生活中,经常遇到许多模糊事物,没有分明的数量界限,要使用一些模糊的词句来形容、描述。尽管如此,人们在生活里大量使用这些模糊概念来描述客观事物,并不影响交流思想,比如说“一个高个子小伙子,看见树下站着一个漂亮姑娘,他的心情马上高兴起来。”其中,够什么标准才是“高个子”?多大年龄才是“小伙子”?怎么才算“漂亮”?“心情”如何衡量?“高兴”如何判定?这些都属于模糊概念,不容易界定。但是,由这些模糊概念组成的句子,并不影响人们理解这一段话所表达的准确含义。因为其中运用了“模糊集合”的方法,是把几个模糊的概念集中在一起运用的,而不是单独使用一个模糊概念。一般来说,人脑具有处理模糊信息的能力,善于判断和处理模糊现象。 模糊集合也叫“模糊集”,这个理论是1965年美国自动控制专家查德(L. A. Zadeh)教授,首先在论文《模糊集合》里提出来的,为处理分析“模糊”概念的数据,便产生了模糊集合论。根据集合论的要求,一个对象对应于一个集合,要么属于,要么不属于,二者必居其一,且仅居其一。这样的集合论,其本身虽然无法处理具体的模糊概念,但是几个模糊概念加在一起,就准确地表达了一个对象。为处理这些模糊概念而进行的种种努力,催生了模糊数学。模糊数学的理论基础是模糊集。 模糊集合论的提出虽然较晚,但目前在各个领域的应用十分广泛。实践证明,模糊数学在农业中主要用于病虫测报、种植区划、品种选育等方面,在图像识别、天气预报、地质地震、交通运输、医疗诊断、信息控制、人工智能等诸多领域的应用也已初见成效。从该学科的发展趋势来看,它具有极其强大的生命力和渗透力。 中医学对于模糊集合的运用,有着悠久的历史。恰如河北名医刘亚娴教授在《刘亚娴医论医话》一书之中所指出的:“《伤寒论》广泛使用的是模糊概念(即没有明确外延的概念),如发热、恶寒、汗出、脉浮-----这是为什么呢?我们知道,模糊性的产生是由于所描述的系统大而复杂,变量及参数众多所造成的。它是多个变量综合的结果,不是单一变量的特性;是系统整体的表现,不是局部和个体的特点。” 张仲景对于伤寒病的诊治论述,充分运用了模糊集合的方法,每一个证候都不是孤立地表述的,比如发热,如果与恶寒同时出现,就是伤寒太阳表证;如果发热与恶寒交替出现,就是半在表、半在里的少阳证;如果只发热而不恶寒,就是阳明里热证。诊断与鉴别诊断,界限很清晰,不会模棱两可,含糊其词。进一步说,虽然都是发热恶寒的表证,如果身痛无汗,脉见浮紧,则需要麻黄汤治疗;如果发热恶寒,兼有汗出恶风,鼻鸣干呕,脉浮缓,就不能使用麻黄汤,而必须使用桂枝汤。除此之外,随着模糊概念的变换,证候也随之而变化,治疗也必须相应地有所调整,这就是“随证治之”的辨证论治思想。因此,《伤寒论》也就出现了众多的桂枝汤类方、麻黄汤类方、柴胡汤类方、承气汤类方等一系列的加减变化。 当然,张仲景也有“伤寒中风,有柴胡证,但见一证便是,不必悉具”的特殊用法,尽管不是“模糊集合”方法,也是与有“纳入标准”的现代医学不一样的诊断方法。 中医的八纲辨证、六经辨证、卫气营血辨证、脏腑辨证、气血津液辨证等,都是经过“模糊集合”而形成一个一个的确切认识,依靠“模糊集合”使“模糊概念”走向清晰,能够准确表述某一个具体的病理状态。靠着“模糊集合”形成的病证诊治思想,中医学者之间就可以无障碍地进行交流,师徒之间也可以进行学术传承,从而不断发展学术,不断丰富辨证论治的内容,也就使中医解决临床问题的能力不断提高。 刘亚娴教授说:“用模糊数学研究中医理论和临床工作,尚是一个新课题。”如果“模糊集合”方法能够引起大家的兴趣,不断积累经验,并与人工智能相结合,假以时日,必将有助于中医学术的繁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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