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医教育60年,辉煌成就有人知 ——祝贺《中医心悟感言》出版 曹东义 河北省中医药科学院 中医教育的历史充满坎坷,自从1956年创立中医学院,至今已经走过了一个甲子。当年的老师有很多带着光荣与遗憾,已经成为故人;首届毕业生也大多在80岁上下。对中医教育的得失,很多亲历者感慨系之,非一般旁观者所能体会。 在这个历史时刻,搜集教师与新老毕业生的感悟心声,纪念中医学院建院60周年,让大家抒发个人情怀,畅言心得体会,是非常有意义的事情。80岁的“小马哥”马有度先生、刘世峰主任等发出倡议,组织收集400余位中医的精华之作,纵横海内外,话说60年,从基础理论探索,到临床各科发挥、方药运用经验、科研成果、育人高招、传道妙法,各路杏林方家从不同角度,各抒己见,尽言所长,以不同题材汇集成了《中医心悟感言》一书。由于内容丰富,视角独特,在该书征订的过程之中,就有很多人争相订阅。国医大师朱良春的女儿朱婉华院长一下子就为良春医院订了50本,她说朱老一直热心中医教育事业,建国前艰难办学4年,培养了20多名中医人才,交给了新中国,培养中医高水平人才,是中医事业繁荣发展的标志。 笔者阅读书稿,震撼兴奋之余,掩卷思考中医教育,万千感慨涌上心头。 “中医教育漏列案”激发办学热潮 推翻清王朝之后,北洋政府1912年开办近代教育,公布了一系列高等教育大纲,医学院校只有西医内容,而没有中医的课程。中医这个关系到国计民生的行业,面临着自生自灭流落民间的命运。这个教育法规颁布后,上海神州医药总会会长余伯陶等人带头提出抗议,还联合了其它省市的中医药同业组织“医药救亡请愿团”,至1913年10月已有19个省市的医学团体响应此举,推举代表晋京请愿。争取中医办学立案,列入学制系统之内。未曾想,此举遭到教育总长汪大燮的拒绝,他在接见请愿代表的时候说:“余决意今后废去中医,不用中药。所谓立案一节,难以照准。”又说:“按日本维新已数十年,其医学之发达,较之我国不啻天壤,乃日本乡间仍有中医者。我国欲全废中医,恐一时难达目的,且我国所有西医不敷全国之用也。”此论一出,全国哗然。 但是,中医界希望通过举办学历教育而奋发图强的努力并没有停歇,1915年4月,丁甘仁、夏应堂、谢观联合发起,准备成立上海中医专门学校。他们向北洋政府递呈了备案申请,其《呈大总统文》,以及兼采中西医的“进步态度”,终于打动了行政当局,教育部说:“今丁泽周等欲振余绪于将湮,设学堂而造士,兼附设医院,兼聘西医,具融会中西之愿,殊足嘉许。”教育部看重的是形式上的现代化,勉强同意了中医办学校振兴图强的要求。 内务部认为:“教育部既深嘉许,本部有所赞同,应准备案。”批准了他们的申请,近代中医教育因此而开端。 日军侵华摧残中医教育 经过筹备,上海中医专门学校1917年正式开学,1931年改名为“上海中医学院”,1937年抗战爆发后迁入租界,1941年停办,1945年恢复招生,1946年受国民党政府取消中医政策影响而被勒令停办、取消。 1918年包识生等人在上海北浙江路,创办神州医药专门学校;1925年陈无咎在上海丹溪学社的基础上,创办上海汉医学院;1925年4月,恽铁憔、章太炎与张破浪等人,在上海英租界西藏路大顺里509号,创办“中医通函授学社”。 1926年王慎轩创办苏州女科医社,1933年夏改称苏州国医学社,曾聘请章太炎先生为名誉校长,日军侵华战争爆发之后而停办。 根据邓铁涛教授主编的《近代中医史》的不完全统计,1937年因日本侵华战争停办的中医学校还有:创建于1917年的浙江中医专门学校;创建于1917年的兰溪中医专门学校;创建于1927年的天津国医函授学校;创建于1931年的福州中医专门学校;创建于1931年的中国针灸学研究社;创建于1931年的厦门国医专门学校;创建于1933年的仙游国医专科学校;创建于1934年的武进国医专科学校;创建于1934年的南京国医传习所;创建于1936年的宁波中医专门学校;创建于1936年的华南国医学院等。 建国前的中医教育机构都是民办的,基础薄弱,规模不大,在日本侵华战争期间,或前或后地关闭了。到解放初期,中医教育机构,几近绝迹。 “五老上书”呼吁加强基础教育 建国初期,在“中医科学化”思想指导下,全国办了很多中医进修班、进修学校,学习西医知识,为消毒灭菌、预防接种、推行西医治疗服务,是“不培养新中医”的继续教育,或者是促进中医改行的教育,因此,在办学方针上是错误的,背离了团结中医西医的卫生方针。 1954年贯彻正确的中医政策之后,中医学历教育的问题,提到了国家层面,经过中央和地方的努力,1956年首先创办了广州、北京、成都、上海四所中医学院,此后陆续举办了各省的中医学院,中医学历教育正式纳入了国家轨道。 1962年7月,首届北京中医学院的毕业生,经过6年学习即将奔赴全国,毕业前夕,五位德高望重的老教师:秦伯未、于道济、陈慎吾、任应秋、李重人,在高兴之余,对于教学质量并不满意,他们说:“我院这批毕业生的中医学术水平,对常见疾病一般说可以独立诊治,对某些疾病已达到一定的疗效,对中医理论、概念虽然较明确,但能熟读熟记的较少;掌握的方剂、药物也还不够。特别是阅读中医古书尚有困难,运用理法方药、辨证施治处理疾病尚欠正确,看来基本功打得非常不够。” 当然,这批毕业生对自己的要求也很高,李士懋、晁恩祥、吕景山等几位虽已经成为国医大师,但是他们“在毕业实习和写毕业论文时,自己感到空虚,一再要求补课,并提出补课的具体内容。”强调基础教育的 “五老”,在文革期间受到了不公正的待遇。 教授之中潜藏着“中医掘墓人” 很多人把中医近现代的衰落归结于教育失误,曾经有领导说中医学院培养的是不中不西的“两个中专”式人才,也有老教授说“辛辛苦苦几十年,培养中医掘墓人!”关于中医教育失误的批评之声不绝于耳,更有网络里的“王教授现象”推波助澜,让人痛心不已。 “王教授”与60年前中医学院的老教师不一样,不是从民间选调的名医,也不是师徒传承出来的高徒,而是由高考进入中医学院,“学了一辈子中医,教了一辈子中医”学院派教授,按说他应该“根正苗壮”,是发展中医事业的中坚力量。但是,这个“王教授”受西化思想影响至深,以西医的评价标准看中医,陷入还原论机械唯物不能自拔,不会用中医思维看病,忘记了中医“卓然自立”的历史使命,在退休之后发表《我负中医,中医负我》,败坏中医声誉,蒙蔽网络青年,造成了很坏的影响,成为“中医掘墓人”的典型。 中医人才良莠不齐,中医学院毕业的国医大师,才是未来中医教育培养的目标;“王教授现象”只是西方科技霸权之下的被夺获的“西化中医”代表。在人才培养方向的竞争之中,在当今还原论一统天下的话语环境里,如何培养新中医的话题,将来还会不断激烈地演化下去。 中医复兴的关键在教育回归 毫无疑问,中医几千年的传承,是以师徒家传为主体的,存在很多不确定因素,因此《内经》说“得其人不教,是谓失道;传非其人,慢泄天宝”。我们说“中医教育回归”,不是说要回归到历史上的师徒家传,而是要在教育上回归中医的原创思维,建立以院校学历教育为主导、传统师承为补充的教育模式。 一百年以来,中医发展方向的迷失,造成了中医特色的淡化、学术创新的退化和矮化。其方向性的错误是用西方思维,改造中医经典方法;看不见构成各类细胞核DNA同质化、“结构决定功能”的缺陷,隔断人与天地万物的联系;让学生只注意身体形态解剖,忽视自然环境和社会生活对人的影响;忽视“形神一体”中医原则,背离精神主导形体的中医思维;用静止条件下的物理化学指标,否定中医状态控制的大智慧;用“以有为本”的西医诊断,否定“以无为本”中医病名;用单一靶点的用药标准,危害中医方药性味传承;用单一化学治疗的量效构效关系,否定“杂合以治”的圣人法度;用市场化趋利盈利的标准,淘汰不能挣大钱的中医技术。 在这样的不正常的评价标准体系里,中医治疗乙脑、白喉、麻疹、出血热、非典、流感等,即使是世界公认疗效突出,也难以改变某些权威对中医的偏见。然而时代的变化,生活方式的改变,很多慢性病呈井喷式增长,老龄社会使很多人“一人多病”,所谓“精准治疗”难以解除复杂的病因,用还原论的方式必将走入困区。而且,其依靠化学合成的药物,它们都是大自然的异物,生产的时候会污染环境,吃进去则污染身体。中医善于解决复杂性问题,药物治疗利用草根树皮,化毒为药,变废为宝,是绿色环保的治疗措施;中医的非药物疗法很多,更是低碳医学的杰作。人类健康长寿,依靠养生保健“治未病”,而不是依靠手术切除和化学合成药物对抗式治疗。 我捧读《中医心悟感言》书稿,学习各位前辈同道的感言,体悟他们在书中展示的临床精华、治病妙方、学术见解,如同一股甘泉,喷涌在饥渴的征途,使我对未来的中医教育充满信心。 中医学院60年的发展历程,已经铸就了辉煌的一个甲子,走过了坎坷的探索过程,走出来一大批优秀人才、领军人物,他们学术创新的各种成就,在民族复兴的前夜,已经播撒在华夏神州,并逐渐扩展到世界各地,造福于五大洲的亿万大众。 未来的中医教育必然是“中医先进性”的教育,不能再走为经典改错,为中医理论“寻找本质”的还原论老路,而应该在历史成就之中寻找可持续发展的基因,在复杂性科学、整体观、系统论方面扬长避短,用“生成论”包容“构成论”,用“状态控制”统领“靶点治疗”,用“多元和谐”容纳“单一化学”。 中医的“规陪”也应该有自己的特色,不能只在大医院的病房里找路径,应该在跟师学习、经典理论提高、基层经验积累等方面走出中医的道路,彰显时代个性,博采众长学习,融古创新发展,成为引领学术原创的典范,大众健康的守护神,中华文化走向世界的先行者。 《中医心悟感言》让我感动,让我振奋。我相信,读了这本书,与我一样激动不已的师生、医生、科研工作者,一定不在少数。 2016、4、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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